文学之梦 (散文)
卢鸿才
二十年前,一个五陵少年,身着戎装,坐卧在西出阳关的火车上,山岭如浪涛,灯火似流萤,漫想着长安城中的幽幽小巷,荡荡城门,忽而就梦见了缪斯,写下了并不算短的“诗行”,腼腆地捧给了那个风流倜傥的政治指导员,他就着昏昏灯火,仔细看了一回,赞叹了一回。这首诗,后来寄给了某报社,虽然“断无消息石榴红”,却在我心里的报刊上,算是发表了出来。
四年的军旅生活,浩瀚的戈壁大漠,给了我几许豪情,几许英气。我背诵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吟唱着:“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写下了厚厚实实一叠书稿,并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报刊杂志,结果换取的却是重如泰山轻似鸿毛的退稿信,并且一退三、四年,直到我脱下军装,回到故城,还辗转收到那要命的“彩帘兼尺素!”
六年后的一个热哄哄的夏夜,我坐在老关庙什字路口的空场上,一扇一扇地扇着工厂的喧嚣与疲惫。蓦然发现了少时一个舞枪弄棒的朋友,几年不见,已出落得十分“文气,”面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急呼呼地骑着自行车,向北镖去,但我喊住了他,少倾寒暄,一杯凉茶,信吐了衷肠,原来他正要到北郊静虚村去拜访一位业已出名尚未大名的“作家”。一句话,便烧起了我的文学的蛾翅,那时——真如扑火一般,奔到那个清寂而充满诱惑的小村庄。那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呵!作家“开轩面场圃,品茗论文章。”我俩一左一右,一胖一瘦,一白一黑,吃着他的话,喝着他的茶,直到村瘦灯昏,方恋恋而去。从此,一天一首诗,一周一篇小说,穿梭于古之堂皇今之荒凉的龙首之北,就教于诗文兼顾亦工亦农的益师良友。一次,我的一首诗得到了他的青睐。于是试投给《西安晚报》,旬日之后。在一个朋友的家里,当那朋友的儿子露着缺牙拿一张报纸递到他父亲手中时,他父亲——我的朋友——笑吟吟地看了,随手递给我,静静地说:“你的大作发表了”。我盯了报纸一眼,心中泛起一种怅惘的情绪,我曾向这家报纸投稿数次,却无一中的,以至於一看见它,就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在。可当我一瞥那左上角赫然站立着我的名字时,不由得举起了双手——然而,我的心颤栗了一下,报纸飘然落地,似乎发出细细的声音,这便是我正式发表的第一首诗作《一个公安战士的自白》。而这一首诗作,一下颤栗,浓浓酣酣了我的文学之梦。打这以后,陆陆续续地发表了一些诗歌、散文、小说,有的还获了奖。
回首往事,恍然若梦。倘若那个五陵少年不西出阳关,不见那个风流倜傥的指导员,倘若阳关归来,不遇那名同学那位恩师,便不至於有今日之文学梦。如今,不管这梦是阴是晴,或圆或缺,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梦到了缪斯,缪斯者,诗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