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铁夜景

（散文）

李忠亮

我敢肯定的说，你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出铁夜景。

这是一个火热的夏夜，酷热的老天把下了班的人们也赶得无处安身。当一阵紧急地出铁的钟声响过之后，打口工那把铁锤叮当地飞舞着，待那打进出铁口的钢针刚一拔出，一团火就跟着射了出来。不，不是一团火；是一股火，是从龙嘴里“嘘”出来的，细长细长。炉火历来是铁水的先行官，火直喷了有一分多钟吧，一股光明透亮的铁流才奔了出来。我原先想，这铁流肯定会象火龙似的火辣暴燥，其实，我猜错了。那流动的液体竟然象刚出水泵的金水一样，那么温柔，那么安祥，那么的透明透亮，流到哪里，哪里即刻透亮一片；而这光也不象电灯的光那么刺眼、逼人，它是那样的柔和，象新娘洞房点起的花烛，把人也映成金黄色的了。不过，那喷发出的热浪灼烤得人有点受不了。

透明的液体一直延伸着，一直爬上了铸铁机，被定成暗红色的铁块，昂然地移向远方。就在这金黄或暗红的长长的液体流动中，不时地爆起一束一团的火花，象节日里的焰火，形态各异，五彩缤纷，把工棚装扮得既繁华又活泼。

铁水快流完了，铁水面上浮起了一层铁渣。工人们用钢锨把铁水槽上半部掀开一个缺口，好叫浮渣从另一个渠道流到水渣池子中去。

这下可热闹了，当火红的铁渣一头扎进水池中，就象掉入了陷井的恶魔一样，“咝咝”地怪叫着，把池水掀动得沸腾不止，随后，就倾池而出的喷起雾团，翻卷着、冲腾着、拥挤着，带着愤怒，带着红光，直射天宇，给夜空罩上了一片流动的红云。

透明透亮的液体小了，小了，终于不流了。这时，出铁口喷出的又是灼眼耀人的一团火了，带着狂烈的呼啸，扫射似的喷涌而去。火焰头上喷射出来的火花象火龙嘴中喷出来的火珠，象彗星扩散的光束，飞溅出三五丈开外。

一位工长告诉我，要用那团火把出铁口残存的渣和铁喷净，下一次出铁才能顺利。

正说话间，只见远远几个人影晃动了几下，那严阵以待的堵口机就伸着长长的铁臂，毫不畏惧地向烈火逼去，近了，似乎听到了“澎”地一声，烈焰不喷了，炉体灰暗了，铁口在一瞬间堵住了。此时，工人们的汗水早已湿透了工作衣，浸湿了工作帽。人们只是粗略地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就争着停在吹风机前，开怀敞胸，吹！任狂风兜起衣服，撕乱头发，穿过五脏六腑，反正，把浑身每一个细胞中的燥热赶不尽是不会罢休的。

突然，不知是谁拍了拍他面前的一个工友：“喂，王哥，我嫂子当初咋看上你这货，脸熏得象个青茄子……”

对方拧过头，反唇相讥道：“难怪你找不下对象，整天就拿着这鬼模样去见姑娘们？你做梦娶媳妇吧……”

“谁说的？”一个小伙子凑了过来，神秘地说，“别看咱憨哥，偷偷的和化验一位女工谈上了，好家伙，那娘们翠得手指一弹都能弹出水来。”

于是，几个年青人顿时闹成一团。

这时，有一位化验员远远地过来了。这一伙连忙你堵住他的嘴，他戳着你的胸，却又都憋不住地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