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

（小说）

●商琼

对着镜子，媛媛称心如意地笑了。那头齐肩的乌发，明亮、蓬松、飘洒，衬托着她因少女本能的羞涩而染上红晕的圆脸蛋儿。

“满意吧？”年轻的理发员显得自豪地问。

她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飞快地点点头，浅浅的笑靥里盛满甜蜜。

小小发屋，生意颇兴隆，砌墙似的坐满了人，个个不约而同地都把欣羡的目光火辣辣抛向她。她付完钱，轻轻一甩头，荡起一片黑色的波浪，伴着她欢快的步点飘然而去……。

然而没多久，她又踅了回来。确切地说，是被妈妈押了回来。妈妈四十多岁，体态丰满，威严得象个法官。她单手叉腰站在屋子中央，方正的脸因生气而显得格外白皙。天气很热、很闷，她将胸口的一颗扣子打开旋即又扣上，用不置可否的口吻说：“长。太长啦。剪！起码得剪掉一寸！”

理发员楞了。发屋里所有人全楞了。

媛媛低着头，嘟着嘴，狠命在抠手指甲。

沉默。难堪的沉默。

“怎么办？”理发员机械地干咳一声问媛媛。

“剪！”未等媛媛开口，一旁的妈妈果断地接过话茬，又坚决地一把拉过她摁在座位上。

理发员很犹豫地为她围上理发布，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拿起梳子和剪刀，边梳理她的头发边对站在一旁的妈妈说：“剪多少都很容易，可剪完后头型不好看我不负责！”

“没什么责好负，只管剪！”

“妈——！”媛媛突然扭过头，用求救的目光可怜巴巴地盯着妈妈央求道，“好妈妈，算了吧，我留了半年头发，为的就是剪这个头型。我喜欢它！”

“你喜欢我不喜欢，非剪不可！我最讨厌现在的年轻娃娃，把好端端个头发留得长不长、短不短，叫人看了别扭，不象正派人家的孩子！”妈妈越说越来气，声音越高，象跟谁吵架一样。

媛嫒复又埋下头抠着手指甲，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牙齿将嘴唇咬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发屋里一时静得出奇。突然“咔嚓”一声剪刀响，随着众人一声轻轻的叹息，一撮黑发散落下来。妈妈称心如意地笑了，可那笑容来不及收敛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她从镜子里清楚地看到，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媛媛那水灵灵的大眼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