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圣母”(报告文学)
魏建军 冯瑜
五
榆林城的医院里,医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杨钝。“娃娃咋了?”
“这几个都发烧了。”
“你是孩子的……”
“妈妈。”
“怎么这么多不会说话的?”
“是,凑起来就这么多,家里还有……”
医生开始斜眼瞧她了:“真是愚昧,你也少生几个嘛。人家计划着孩子的质量,你只要数量,生下这么一堆残废儿。真是愚昧。”
杨钝委屈极了。你医生只管看病,管这么多干嘛。你知道这些不会说话的孩子有多可怜吗?你家要摊上几个你还能这样潇洒吗?她没有辩解,也不想辩解,她只要孩子们平安无事。
“怎么买这么多‘速效’?”麻雀洞似的收费小窗口里随着喝讹声处方飞了出来。
“大夫,这是5个孩子的药。”
“37元4角”
杨钝看了看握出汗迹的10元钱,央求道:
“大夫,给我少买点行不?”
“找大夫去!下一个。”
从医院怎么出来的,她糊里糊涂,只觉得象蒙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处处遭人白眼。这也难怪,如今政府提倡计划生育,她一下子拖了这么一群孩子,怎么看也是灰溜溜的。
雪,漫天的大雪,盖住了榆林丘陵的沟沟岔岔。杨钝象逃难的难民,带着5个孩子艰难地在山背上移动。她一滑一个跟头,重重摔倒在靠山的崖边。受惊的孩子在胸前、身后、地下、路旁哇哇地哭叫着,她使劲爬起来,把孩子们背着、抱着、拖着,在一片白茫茫中一步步挪着。脸颊湿渌渌的,分不清是汗,是泪,是雪。孩子们哭,她也哭,哭声裹着风雪,在山脊上忽隐忽现,断断续续……
“杨老师,猪,你的猪跑了!”一进门便有人向她报告。
杨钝大吃一惊,安顿下孩子便急急下山去寻猪。
这两头猪,是杨钝为孩子们养的。半年多来,杨钝多少次带孩子们上山,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筐子,一边游戏一边打猪草。如今这两个家伙已由尺把长的小崽长成百十斤重的大块头,杨钝也对它们寄于很大希望。有时候她看着猪贪婪地进食,看着看着好象两头猪都变成了孩子们吃的、穿的、玩具、图书……想着想着脸上就露出幸福的笑容。可如今……这怎能叫她不着急呢?
天已快黑了,杨钝深一脚浅一脚在漫天大雪中边走边叫。风吹散了她的头发,雪拍打着她的面颊,茫茫雪雾中她觉得孤单,感到自己快有点支持不住了。她眼里充满了泪水,内心隐隐作痛,真想大哭一场。这是何苦来,为啥非得走这条路,是谁强迫自己来着,自己……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呀!
雪住了,风小了,它们在为“七品夫人”叹息。风儿轻轻扫过沟底,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她不是补天以拯万生的女娲,也不是救苦救难的圣母玛利亚,只是中国北部的一个普通妇女。她不知道自己所干的一切的社会意义是什么,她也不会计算自己为此将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她只知道人间不能缺少爱、她只知道应该将爱心献给天下所有需要爱、渴望爱的孩子们。为此,她,已经不顾一切。
啊!伟大的中国女性。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