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小说）

曾茂辉

“这个事故，你看……”段长欲言又止。变色近视镜后，隐藏着一对高深莫测的眼珠子。

汪大明知道这是段长在给他上套套。过去几任段长都是明确指示：去，想想办法，把这个给我抹了！现在这个段长不这样明确了。不明确是不是就不用抹了？不用抹为什么又要让我看呢？让我看就让我权衡利弊，然后做出抹与不抹的决定？……

段长等着，五根粗短的指头在玻璃板上弹琴般起起伏伏。

“哦，去跑跑看……”汪大明估摸不透段长的心思，只好模棱两可，打擦边球。

“跑啥？”段长把两个镜片对准汪大明，“跑跑能看个啥？”

汪大明心说：你想看啥就能跑个啥。嘴上说：“去跑跑，也许会有好处。”

“啥好处？”

段长穷追不舍，汪大明被逼进了死巷子。

“想想办法，把它抹了……”

“能抹掉？”段长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上星期二，北列检所发出的一趟货车发生事故，中断行车两小时五十分，造成四趟旅客列车晚点，十八趟货车晚点。这个事故不好抹。另外，这位从工人一步一步干上来的段长，上任快一辑，对上级主管部门的头头不理不睬，更舍不得出血。人家早就扬言要等他出事故，好好砸砸他的洋炮……

“要是抹不掉咋办？”段长脸上依然平平的。

“抹不掉你是不是还要给我背回来？”

没见过这样的段长，当得这么没水平！

“事故是明摆的，”汪大明到底抗不住劲了。“抹不掉肯定要背回来。”

“那你开始为啥又要去抹？”段长脸上渐渐有了表情，一种冷笑。“既然知道是明摆的事故，不汲取经验教训，千方百计想抹，这是啥工作态度？！……”

汪大明懂了。懂了以后心里便豁然一亮：哦，原来是这样！

这样是那样呢？汪大明心里明白，嘴上一时说不出来。

点评赵根旺舍己救人不能不算英雄行为，抓获盗窃铜料的罪犯更该表彰，但“记者”要将此事夸大到不适当的程度，“傻二”就开始冒“傻气”；他拒绝了这份光荣，而且“乐颠颠地去了”，到此为止，一个做好事不求誉的人物便活灵活现地在读者眼前站起来。这篇小说除了作者巧妙的构思匠心值得学习之外，对那些总是要在英雄人物身上“挖挖”高度的作者或记者们，是否也有些启发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