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送我金戒指

薛采蓉

婆婆住在省城的郊区，距我的所在地不足百里，而我却借口忙，常是三月两月才回一趟。这一回，婆婆几次捎书带信催我回去，说是给我买了金戒指，这可为难住我了。回去吧，真好象冲着金戒指而去的。

我还是回去了，婆婆神秘地把我叫到一旁告诉我，买了一枚6K的金戒指给我，另有一对金耳环是给弟媳妇的。我一听就急了，这不明明要造成矛盾么？可婆婆说，她已经给弟媳做好了工作，因为我到这个家受了苦。

要说受苦，苦的应当是婆婆。我七十年代初刚结婚时，公公还在农村下放劳动，家中六个孩子五个还在上学。那时家里经常缺粮吃，欠着队里上千元的帐，一家人的生活全凭婆婆一手操持。我和爱人每月给家里一点生活费，她还要抠抠算算地省一点，等我回去以后买点好吃的，可她和孩子们都舍不得尝一口。后来我有了孩子，从单的到棉的，大人小孩的衣服都由婆婆亲手做。一次孩子发高烧住院，一个电话打回去，公公骑车带着婆婆从百里路外连夜赶来，孩子就在她的双臂上躺了一夜，老人的一片爱心几乎催我泪下。

多年相处，我和婆婆都有一种相知相属之感。可自从弟媳进了门，我们之间这种默契就起了变化，婆婆的爱心分裂了。这对我倒无所谓，老人已付予了我许许多多的爱，该是我回报她老人家的时候了，可是苦的是她老人家，生怕爱的天平失衡，凡事总得用心揣摸儿媳的心思，耽心一时差池造成厚此薄彼家庭不和。这几年婆婆手头宽裕了点，可活得更累了，处处瞻前顾后，忧虑重重，使一向精明干练的她变得让入难以琢磨。为了给她减轻心理压力，我尽量少回家，而她反倒心里更不踏实了。我难以理解，本来父母上了年纪还再自食其力，已使儿女们领情不尽，再处处苛待自己而去讨儿女们的欢心，又是何苦呢？

这能怪她么？她也许是给周围的老人凄凉的晚景经怕了，在给自己留后路。我想对她说，你的儿女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但说是没有用的。婆婆象所有的传统女性那样按着传统做妻子、母亲，老了做祖母，她的心灵世界里唯有儿女。她用母爱筑成港湾，把生命抽出的丝拧成缆绳，当孩子们象小船静静地停泊在自己的周围，她活得多么充实。而今儿女们一个个扬帆远去，谁又曾留意空空的港湾里那颗落寞的心？这真是父母的心在儿女身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只可怜天下父母一片痴心能待儿女明白时往往都已经晚了，要不然怎会有朱自清的“背影”那样催人泪下的传世佳作？

悟到这些，我更难以忍心接受婆婆的馈赠，婆婆还误以为我嫌样式太古板，即刻上街在一家小摊上重新加工，一下子让人家克扣去2K金子。这只掺了假的金戒指样式好看了，但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婆婆心疼极了，叫悔不迭，我也心疼，但不是为金子而是为婆婆。

哦，我可怜的婆婆，将来我再做婆婆时也象你一样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