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
丰光
总是在万木萧肃冰封雪冻时,送去岁尾,迎来新年。斗室内,一本散发着清香的挂历,挂历上一帧雪景,会令人遐思无限。岁月无形,然而人们又实实在在听到看到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辞旧迎新,应该是取个吉利。其实迎新不难,辞旧却使人千丝万缕难以割舍。而且年龄愈长,其情愈切。同龄人见面,总要感叹一声:日子过得飞快啊!于是每年伊始,总要痛下一次决心:今年要看哪些书,要写出几篇怎样有份量的文章,要学外语(已经学了三年还是第一册),要好好锻炼身体。随后日历一页页撕掉,春去了,夏去了,秋来了,才蓦然惊醒:这一年怎么又要过去?
似乎又不好太苛责。岁月匆匆,人生也匆匆。没有在麻将牌的哗啦声中打发岁月,也没有终日昏昏醉生梦死,总是工作着,忙碌着,生活着,家事国事天下事,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于是想,人生大约就是如此吧!一年一度飞雪,一纸贺年卡,几声爆竹,挟着岁末的寒冷与新春将临的热望,进入我心。那曾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永世如斯。
不知什么时候,学校后面那广阔的一片涝池,竟被高楼大厦挤了个密密实实;仿佛转瞬之间,曾经把你高高举过头顶的叔叔,如今已在街心花园加入了老年迪斯科的行列。那天风雪弥漫,儿子回家来,男女同学一下子进来七八个。都打着红脸蛋,说是刚刚开完了新年联欢会。他们叽叽喳喳喜鹊般地说着笑着。突然有人带头用英语唱起歌来,先是一人唱,然后合唱,旋律一遍遍重复着。我正在厨房做饭,为除夕夜准备晚餐。歌声使我震动,不由呆呆地想了开去。那红脸蛋的孩子也曾经是我呀,就跟他们现在一般大。那天同样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从联欢会回来,我们一边跑一边叫,张起小手仰着脸,让雪花落在面颊,脑子里蹦跳着一个令人兴奋的词儿:新年。
然后三十年过去,在欢乐忧愁思念渴望中,每一个新年都带给我洞察世事的冷静,同时在额头刻下深深的一痕。
然而依然有憧憬。如果说少年人的憧憬是斑斓的梦,那么中年人的憧憬便是执著的信念了。
真的,那便是岁月。你凝神屏息细细想去,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