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月票的
水工
不知谁什么时候把乘公共车上下班起名为“跑月票”,我们这群乘车上下班的人也就成了“跑月票的”。我身处这群人中十年了,十年跑下来,其中甘苦也有了不少品味。
十年前我被分到郊区一家工厂,开始一切还都新鲜,尤其是口袋里有了张崭新的月票,抽出来晃一晃,几十路汽车随便坐,煞是神气。我晃着这张硬纸卡,不几天就把偌大个城市转了个遍,心中也平添几分得意,然而这之后才是真正的“跑月票”。
每天清晨,在城市沉睡的楼群里,第一批亮起灯的窗户,大多便是“跑月票的”人家,傍晚许多人家围桌吃饭、喝茶看报看电视的时候,“跑月票的”正在车站上或者站在车上“归心似箭”。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才算是“跑月票”。辛苦当然是辛苦,“跑月票的”却也应付自如。早上摸黑作别睡梦中城市,心里不知从哪儿生出一分踏实;在公共车上傍若无人的大嚼油条煎饼倒也有点洒脱;再闭目倚立小睡片刻也不失为忙中偷闲;跑到单位大门口一瞧钟点,脱口一句“老天保佑”或者垂头丧气连连摇头也都是情不自禁,事出有因。这就是早上常常上演的一幕。下班回家更是一天中的重头戏,经过一天工作,疲惫的人们空着肚子重新抖擞起精神,挤上回城的公共车并不比上一天班轻松,挤不上车的便只能用邻近窗口飘出来的阵阵饭菜香味抚慰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翅首企盼下辆车的到来,其形象恰象三峡望夫崖的劲头。日久天长,“跑月票的”也练就了一身本领。先说好睡的,上车抢得座位闭上眼睛,再一睁眼便该下车了,没有座位,站着靠着也能打个盹,真让人佩服。打毛衣的也不乏高手,在拥挤不堪的车箱中,总能找到一展才华的空间,既不会用针杆妨碍别人,也不致于影响编织的质量或速度,一年下来,丈夫和孩子的毛衣裤都在“跑月票”中差不多了。还有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吹牛闲聊的,天南海北,海阔天空,角色时有变动,话题却从不枯竭,其内容和信息量之大不比新闻联播逊色多少,讲到开心处更是朗声大笑,也给沉闷的车箱增添一点生气。
挤车,似乎体现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则,上下班高峰,挤车人不外有两类,一类是抢座位的,另一类就是怕挤不上去被抛下的,难怪挤车之风长盛不衰,屡说不止。年轻人逞强好胜抢座位自不必说,上了些年纪的也在挤车的人群中作一副前赴后继的大无畏状,倒着实让人为之感动,这一切不免被“打的”的人们笑话一番,但“跑月票的”却自有乐趣,其实就是这些人,给抱小孩的或老头老太太让座时一样做得自然潇洒。
“跑月票”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五味俱全……
“春夏秋冬,忙忙活活,急急匆匆,赶路搭车……”这歌让“跑月票的”唱起来有腔有调,更多的是“跑月票的”真实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