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北方人

大涵/文 小士/图

常跟南方的朋友调侃，说你们喜食鱼类，所以聪明滑溜；我等久居北方肉食以猪羊为多，吃了难免憨笨。人家就谦虚，说还是北方人豪爽啦大方啦够哥们啦。听了倍儿舒服，觉得自己就是个汉子，一时把祖籍江南这茬也忘了。

这感觉一直保持到前一段去了趟广东；从那里回来，才悟到以地域取人实在过于简单了。

那天去广州黄埔军校旧址回来，坐在绿草如茵的海珠广场小憩，遥想当年戴着红袖章来这里“串连”的“丰功伟绩”，不由感慨岁月如梭人生易老。此时踱来一位六十来岁的男子，西装革履金丝眼镜，手中一卷报纸。和我并肩坐定后，他难为情地说：“一看您就是北方人。我是东北的，想和您说点事。”我立马就想，准得说钱包丢了一类鬼话，脸上就露出了不屑。他见状急忙从西装内袋里掏出身份证说：“您可别拿我当骗子。”说着老泪就淌下来了。我心不忍，接过身份证一看，姓名：金桂东；民族：鲜族；住址：沈阳市；编号：210104381225021。原来还是少数民族！顿时想起自己在东北的几个朝鲜族朋友，都是喝醉了还能引吭高歌的关东大汉。这么一想就觉得金老头象“真”的了。见我面色缓和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说开了：“我是沈阳皇姑区百货公司经理，来这儿开订货会。昨天在机场等飞机回东北，旁边俩年轻人敬我一支烟，刚抽两口就不省人事了。醒来一看手提箱没了，机票现金都在里边，我这可咋整，呜啊啊……”一时泣不成声老泪纵横。我说你先别哭，老金又说：我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今天栽在一支烟上，丢脸哪！看你是北方人我才敢说，这疙瘩广东人太坏了呜啊啊……我有亲戚在郑州，可我连买张硬座票的钱都没了啊呜呜……我寻思这段路也就五十多块钱，在广州不过一顿饭钱；可老金万一是“真”的，一把年龄困在这儿就惨了。于是再没多想，数出六十元给他。老金大感动，直冲我作揖还要写借条。我面子上倒下不去了，说就当我请你吃了顿饭吧！他不依，推托不过我就记下了他的身份证号码。老金把钱装好又千恩万谢一番，掏出张名片给我说马上去赶火车，步履蹒跚地走了象是一天没吃饭的样子。

三天以后我乘飞机返北国。傍晚从白云机场起飞，一小时后降落在长沙，空姐说因天气恶劣要在这里过夜。民航的大客车送我们到湘江西岸的枫林宾馆，约定翌日早七时开车九时起飞。转天早起匆匆洗漱，赶到宾馆大堂时傻了眼：虽然离七点还差四分钟但车已开了！服务台小姐说刚才点够了人数才开车的。我想一定是有人“蹭车”顶了我的人头。心中顿时火起，随身行李钱物都在飞机上，还有单位急需的物品！那航班是飞兰州的我却只到西安！疯了一样跑到街上，晨雾中看见一辆“的士”在路边，司机是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一脸精明。我摸摸口袋里几块零钱，硬着头皮上前诉说不幸，心想怎样才能证明自己不是骗子呢？身上除了牙具袋一无长物！出租车司机一个个精得犹太人一样眼前这个又是吃鱼长大的，今天怕是“没戏”。谁知人家没等我絮叨完，一拧钥匙打着火说上来！车子箭一样撺出去。他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掏出张名片给我：“回去寄60元车费给我。”赶到四十公里外的黄花机场时，候机室的显示屏上红光闪烁，这次航班已开始登机了。

回来当天就把钱汇过去，按名片上的地址：长沙出租汽车公司，许国林队长。过些天一封信从长沙寄来：“帮你一下算什么，认识你这位北方朋友很荣幸……”好象是我帮了他什么忙。

老金“借”的六十元至今没有动静。想写信提醒他又觉乏味。细看他的名片，电报：52753，恍然大悟，中了老头奸计了！电话号码哪有五位数的！许国林的车号我却至今难忘：湖南01—90984。

现在我不再以北方人自傲了。实实在在弄明白一个理儿：长江水黄河水都养育好人，然而同时也都喂大了一些不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