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机咏叹调
文/庞一川
不清楚BP机是谁发明的,其实记住发明者的名字也没多大意思,记住了也无非是在闲谈中显耀显耀你的知识面罢了。就如你面对着稿纸、卫生纸、包装纸决不可能想到蔡伦一样。
七、八年前腰别BP机是万元户。在街道、饭店、朋友家聚会,大家谈兴正浓,忽听见他们的腰中窜出那种显示身份的呼叫声,他们急不可待地撩开衣服,动作之大,可以瞄见他们肥肥的肚皮,BP机闪烁的数字显得那样神密莫测。然后他们询问哪有电话,而快步流星地奔出,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礼貌地告别,大家起身相送,祝他马到成功。也有大将风度的挥挥手,擦擦汗,说小生意不做了。可钱毕竟揪人的肺呀,用不了多久他便神情恍惚,显然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了。
BP机是张无形的网捕捉着八面来风似的信息,BP机是条无形的线穿起了大大小小的人际关系,BP机是只勤劳的手它叫你不要放过任何捞钱的机会,BP机是忠实的朋友缠绵的情人,它见缝插针叫你喝酒,叫你约会……。
多么好的BP机呀,可惜我没有。我下了决心,一旦有钱非买一个不可。
无奈我的存钱追不上物价的快马,过了一年又一年,晃到了满街手机乱响的地步,我仍没挂上叫我垂涎三尺的BP机。朋友发了,淘汰了BP机,送给我。我双手接过极认真极庄严极自豪地别在了腰间,顿时腰板硬了,气也顺了。我用最快速度,最短的时间将BP机号告诉了众人,并说了三遍:有事给我打传呼。
我的BP机响了,大家对我的BP机似乎怀着特殊的情感,似乎知道我的BP机不是自己掏的腰包。我不劳而获有点心虚,看来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再说我这个人当了大半辈子小科员,养成了办事认真唯命是从的习惯,并且牢记:应人是小,误人是大的古训。一旦BP机叫起来,我千方百计地要回电话,火车站接人呀,通知某人吃饭呀,谁的洗衣机修好了呀,打麻将缺一个腿子帮他们找一个呀……
我不笨,我也晓得关闭BP机,可人家总不相信我关了BP机,总怀疑是不是有了矛盾,有了不愉快,人家问你挂BP机图个啥?不就是联系方便不误事嘛,呛得我张着嘴没有音。那天老娘病了,姐姐给我打传呼,我的BP机关着,我再不孝也不至于连老娘都不要吧?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呀。
从此我再不敢关闭BP机了。
BP机象个女妖似地缠着我,压迫着我,看守着我,我的一切全要听从她的调遣,她的指挥,我成了BP机忠实的走狗。没有恬静,没有清闲,没有自由。
而最叫人气愤的却是:BP机还能显示出男性女性,我不敢说我这个人纯洁高尚,要归类的话,算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咱是肚子无冷病,不怕吃西瓜。所以从不消号。我那天洗澡将BP机放在家中,洗完澡,老婆的脸黑云压城,她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你如今玩大了,找别的女人去吧。我清清白白的作人,自然火冒三丈,骂老婆血口喷人,老婆冷笑着拿出BP机,按出了三个代表女性的电话号码。铁证如山,死有余辜。冤枉呀,老天爷作证,两位是朋友的捎话;一位是业务来往。老婆拿着BP机,眼泪哗哗地淌,她说你不要解释,不要解释,人哄人容易得很哩。
我夺下BP机,刚想摔个粉碎,手在半空却停住了。
唉,可亲可爱,可憎可恨的BP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