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球迷的情怀

他走来了，踉跄着身子，拖拉着腿，艰难地踯躅在天津体育馆里。他从提包里抽出一张彩纸给一位佩胸卡的记者。纸上铅印着《祝贺第43届世乒赛在天津举行》的文章。文章末尾，两行大号字赫然醒目：

鸡西万名球迷赠言中国乒乓球队，战小球战全球，再创辉煌占鳌头！

小伙子很憔悴，面色黑黝黝的，如同关东干旱的黑土地。我约他坐下聊聊，始知他叫秦福山，黑龙江省鸡西市人。3岁时，小儿麻痹夺去他一条腿，却没能夺走他对体育的爱。

上中学时，学校开运动会，他举手报名，要求参加100米跑。“捣乱！”当众的训斥刀子般剜伤了他，他大哭。后来老师向他认错，尽管还给他自尊，却还是不懂他的心。他渴望运动场，就像旱苗企盼春雨，小鸟向往蓝天。

这种渴望燃在他心头，伴着20多个春秋熔铸，凝成一个烙铁般热辣辣的情结。于是，他成了一个球迷，成了鸡西市球迷协会的会长。

自1986年起，国内哪里有体育大赛，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和他“加油”的呐喊。去年远南运动会举行，他掏钱印了14000份传单，从家乡一路散到北京。当时，他想见见张海迪请签个名，被挡在门外，“我爱做梦，梦自己有一双会飞的脚……”冲着警卫和官员，他大段大段背诵张海迪的诗，声情激越，泪流满面……张海迪的手终于和他紧紧握在了一起，俩人成了朋友。远南会上，中国289名得金牌的选手，283人为他签名留念。

“这回印了10000份，从东北朝这儿赶，沿路散发，剩的不多了。”他说着也送我一张。“也是自费印的？”他点点头。“你哪来这么些钱呢？”“开了一个家用电器修理部，自己做活挣的。”秦福山还告诉我，每次出来，他都关门停业，损失过千，吃喝拉撒睡，都要自己掏腰包。他经常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上顿没下顿。所有积蓄全给球迷事业搭进去了，还欠下7000元外债。周围的人对他嗤之以鼻，笑他“不务正业”，家里亲人也不理解。他却茹苦如饴，无怨无悔。

“你为什么爱看体育比赛，当球迷一切不顾呢？”我问他。“嘿，过瘾哪！”他感叹地说：“看金牌争夺，能给人奋斗的启迪和生存的力量！要不，我也许活不到今天！”原来，他学习拔尖，曾一心梦想上大学，可残疾剥夺了深造机会；他多次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勾起文学梦，他刻苦写作，发表了一些诗和散文。

问及他的家，他说：“父亲是普通工人，兄弟姊妹4个，我是老大，31岁了，也没个对象。忙活球迷的事，也很少照顾家。妈说，‘你长这么大，妈没吃过你一个苹果’。”秦福山说到这里，眼睛湿润了，默默向体育馆入口处转过头去。“咦，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知道在世乒赛期间，赛场凭胸卡出入。“你看”。他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条子，上面有列润江等三个人的签名。原来，天津体育馆的领导对他前来深受感动，研究决定破例为他放行，并捐钱替他买了一张300元开幕式的入场券。

这时，中国乒乓球队进来了。秦福山向一队员喊：“张晖，带来了吗？”那队员从包里取出一方东西递给他。他连忙打开，一件新汗衫！上面字体各异笔走龙蛇：邓亚萍、乔红、刘伟……全是队员各自的签名。他激动得双手颤抖：“太好了，两天前托我省队员办，总算都签了，他笑微微地边翻边说：“看，这是我的祝福！”只见汗衫正面6个大字猩红鲜亮：“中国队狂起来！”

笔者心中不禁一热，说：“想写写你，请说说将来的愿望。”秦福山说：感谢陕西工人报对我的关心和支持。我最想亲眼看一场有中国队参加的世界杯足球赛。他将一个鸡西球迷协会成立的纪念信封留给我。这时他手扶椅背站起，又踉跄着身子，拖拉着腿，一步一步朝中国选手练习的地方走去。那边，蔚蓝的球台上，金球飘飞，乒乒乓乓声响得正紧。本报天津9日电薛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