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单身楼

文/屈雅红

我执教的大学，生存空间很拥挤，和您在电视剧《半边楼》中看到的一样。

这是一栋单身楼。顾名思义，它是供未婚青年过渡之用，婚后，就该搬走，住进鸳鸯楼或其它的什么楼。可是因为鸳鸯太多楼太少，这简陋的单身楼也便成了一对对鸳鸯的憩栖之地，单身，倒成了少数。

楼外是挺拔的梧桐，马路对面是一泊翠湖，湖边有一方不小的草坪。东坡居士曾叹，可以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的住处五十米开外，便是一丛秀竹。读书倦了的时候，眺目望去，一片郁郁的绿。如果不是局促的居室，我真愿把这儿当作我永远的归宿。

年轻人多的地方，似乎总是热闹、快活，充满生机。一下班，整个楼道便活跃起来，因为房子狭小，煤气灶都在楼道上。做饭时，大家一字儿排开，无需穿梭来往，楼这头的人便可和楼那头聊天、对话。一人谐语既出，满楼笑声相应，一家佳肴炒毕，全楼为之喷香。单身汉不忙着烧饭，便有闲暇调弄录音机，这边“妹妹你坐船头”刚放出，那边便有几个“哥哥”在岸上走。一首歌这个开头，你递一句我接一句，便传唱下去，一人唱而众人和，颇具情调。

在这里，不时可以看到，昔日的单身，领回一个眉清目秀的淑女或伟岸潇洒的小伙儿，出双入对，柔情似水，让看了的人无法不想到自己的昨天。单身楼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可是上演的是不变的爱情剧。在这种氛围中，爱情，是不会被柴米油盐淹没的。

曾经和先生商量过，等有了正式的住房再要孩子，我们不愿给他一个拥挤的空间，等我们的儿子不约而至时，我才感到，这里差不多是孩子的乐园。孩子们自己会串门，友好的邻居对他们更是呵护备至，小家伙们也会搞聚会，儿子经常会邀请几个小朋友到家里，一起看动画片，过家家、搭积木。同事带着孩子来玩，看到我家有这么多孩子，羡慕不已，她的孩子太寂寞。果然，孩子怎么也不愿跟她回家，单身楼里的孩子，不象有的独生子女，霸道、畏生，他们从小就知道和别人相处要友爱、谦让，否则，没有小朋友和他玩。我的儿子，就有人开玩笑叫他小小“公关先生”。

回想生孩子时，自己家太小，回妈妈那儿住，习惯了单身楼热闹和乐气氛的我，那几个月快要闷坏了。妈妈家是独院，四邻间不相往来。我闹着要走，妈妈不解，鸽子窝般的家何以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我想念的其实是那里融融而有活力的气氛。

过几天，我就要搬出单身楼了。在这里，我们住了将近六年。我不会骄情地留恋这里。毕竟，在这儿，我的生活空间太逼仄了，我没有一间供我驰骋笔墨的书房，我的孩子也没有自己的活动室。而在过去的这些岁月，尽管我的房子几次夜半漏水，梅雨天潮湿阴暗，有一次屋顶掉下一片差点儿砸了先生的头，我仍然乐观不沮丧，仍然歌声笑声不断，只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我最后的归处。有一天，这里的鸳鸯都会有自己的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