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不辱使命

王志武

今年2月8日，柬埔寨王国首都金边市——波成东机场。

火辣辣的晴日，上午9点时分，一位两鬓如霜、目光深邃有神的老同志，领着一伙操着中国口音的汉子，肩扛手提行李登上飞往香港的港龙——波音737客机。当人们进舱后，他却站在舷梯上，深情地向热情送行的使馆领导挥手，目送着小车一字儿飞快地消逝后，眷恋地扭头又向使馆方向望去。立时，和使馆同志一起战斗的900多个日日夜夜，以及大家和使馆同志依依惜别的情景，又显现在眼前，顿时，他双眼湿润，感慨万千……他，就是西安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赴柬埔寨改建我国驻柬大使馆工程的项目部经理张虎生。

往事，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那是1992年4月的一天，时任企业国外工程部副部长的老张，在获悉外交部将要招标改建我驻柬使馆工程的讯息后，就组织人员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他志在必得地赴京和众多同行进行了4天紧张的角逐，结果，他亲手设计的第二套承建方案一举中标。这项工程造价96万美元，建筑面积7900平方米，大大小小40个项目，2年工期。他欣喜若狂地带上凝结着心血的合同书返回企业，高兴得公司经理赵永强、党委书李德芳在为他们接风洗尘时，不仅宣布由他这位富有国内国外施工管理经验的老将担任项目经理，并要求他重视质量，确保信誉，老张得令便秣马厉兵立即着手实施。

我驻柬埔寨王国大使馆，建于60年代中期，后因其在70年代初国内长期战乱以及人为原因，使它年久失修，一应设施简陋落后，但伴随着90年代柬国内形势好转，我外交部就在总结过去装修装饰驻外机构在国外招标，工程花费大的教训，遂决定改在国内进行招标。

是年10月中旬的一天，老张踌躇满志挂帅出征，率35名精兵强将乘机经昆明、曼谷抵达金边。

那时，饱受战争创伤的金边市，到处残壁断垣，道路坎坷不平，一片落后荒凉景象。老张他们一出机场，看到街上没有电车和公共汽车，就租了多辆包车，边走边打量着这陌生的异国首都萧条冷清的市容。但当他们一走进使馆大门，心情便几天也不能平静下来：因为在使馆里，满目所见庭院杂草丛生，烂泥满地，蛛网密布，尤其当年建起的那办公楼、平房，都斑驳陆离，一排排横七竖八地经过多少风吹雨打，破败不堪，自然地，人们的心情一齐沉重下来。老张那会儿下意识地用手不住地搔着头，一根又一根地抽烟，责任感促使地在心里树立起一个崇高的信念：我们一定要不辱使命，把使馆建成金边市的一流建筑，让它壮国威，光耀东南亚。

兵贵神速，老张一声令下，就摆开战场，技术管理人员们便勘探、设计，工人们则三个一组，五个一班地各司其职，紧张作业。

毋庸置疑，老张他们36个陕西汉子的思想起点是很高的，而任务也是出奇地艰难。因为，相对地说在国内施工人熟地熟，习惯于领导支持，而在国外每走一步都充满了困难，尤其在刚刚开始医治战争创伤的柬埔寨施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首先，当11月初刚开工没几天，适逢该国城乡上下正过传统节日——高棉年，不巧，金边市形势却骤然紧张起来。那些天，大街小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仅士兵们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就连那坦克，装甲车也一辆接一辆地从早到晚来回巡逻，警戒格外森严，尤其那飞弹在一阵又一阵的枪声大作中，呼啸着不时“飞”来“飘”去，致使各国使团及其侨民纷纷撤离，就连我们的使馆当时也要求“一切行动听指挥”，又严肃强调“准备两到三个月的给养，应急可以想象的困难”，空气紧张得几乎要让人们窒息起来。其次是大家不适应热带气候。一到旱季，太阳灼烤，几乎天天气温都达40到50多摄氏度，即使在室内作业、办公，亦是30到40度高温。最无奈的是雨季，不是时时大雨滂沱，就是一连多天淫雨霏霏，十天半个月天天阴沉得不见太阳的影子，以致终日的湿气弥漫，闷热无比，直令这些全身都出了痱子的中国西北汉子们一齐呼吸困难，个个急得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再其次，使馆内外蚊虫天天横行肆虐，严重威胁人身健康。如那蚊，大得有如国内之绿头苍蝇，每到黄昏，便成团成团到处“嗡嗡”叫着，见人就追就叮就咬，尤其那老鼠，大得象猫，整天价“叽叽”叫着，爬上爬下，窜来窜去，既不怕人，更不怕猫，倒是使馆养的几只狗成了它们的“克星”，一见就溜，唯恐躲之不及。另外，还有那七八厘米长的蚂蟥，十多厘米长的壁虎，蜈蚣等等，人们一见都会条件反射地顿时就有痉挛之感。特别是那被当地人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灵”——眼镜王蛇，还有眼镜蛇、金环蛇、银环蛇什么的，无处不见处处有，有的“溜”进人们的宿舍，有的则或蜷或爬到人们的工作地点，真令大家谈之色变。四是当地流行热带病，稍不小心就会被传染上，治疗及时者休息十天半月方可无恙，重则不治而预后不良，使人们不由毛骨悚然。另外，还有如使馆内部当时缺电少水，出外车辆奇缺，加之当地如砖、瓦、灰、沙、石等建筑材料市场奇缺等等困难，犹如一只只拦路虎，啮牙咧嘴地一齐挡住去路，这对老张他们这些中国的西北汉子来说，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啊！

险恶的环境和困难，直让他们真切地体会到在国外施工的艰难，而改建工程，也是十分艰难的。自然而然，工程进度逐渐缓慢下来。

“怎么办？”，许多人焦急地一齐看着张虎生，看着项目部党支部书记刘瑞生。

当然，说老张具有丰富的国内外施工管理经验，这绝不是溢美之词，更不是杜撰，而是客观而实实在在的事实。

时年已56岁的张虎生，1950年参加工作，1956年响应党的“建设社会主义的大西北”的号召，随企业乘一路长风来到古城西安。在那火热的建设年代里，他英姿勃发地参加了企业承建的“西安邮政大楼”、“西安市长途报话大楼”、“西安市五千吨冷藏大库”等一大批标杆工程的建设，尤其在改革开放春风劲吹的1982年，他服从分配，在企业对外开拓，走向国际建筑市场时，作为唯一的一名工程技术人员，参加项目部飞往非洲，和职工们挥洒汗水，顽强拼搏，在喀麦隆共和国首都雅温得建设起了被我外交部评定为“优良工程”、并闻名该国的我驻喀国大使馆，赢得了信誉，又率职工应约承包了装饰装修苏丹国总统府工程，从而声名鹊起，在该国成为名人。

为了不辱使命，并在柬埔寨扬起中国陕西人的名气，那会儿，老张和老刘一面找大伙儿促膝谈心，鼓励他们识大体，顾大局，同时，又召开党员会、职工会议，他启发大家说：“我们共和国的大使馆，既是国家对外进行友好往来的促进者，也是我们民族在国外利益的维护者。因此，我们现在承担的改建任务意义重大。所以，能否完成这项艰巨任务，绝不仅仅是咱们几十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咱中国、咱们陕西，咱们企业的声誉啊！同志们，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只有众志成城、卧薪尝胆地背水一战，即使困难再大，咱也要保质保量拿下它，让五星红旗在使馆高高飘扬。”

老张慷慨激昂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动员和做的大量艰苦细致的思想工作，犹如给热煎了的油锅里撒了把盐似的，立时“火爆”起大伙儿的情绪，他们争先恐后，踊跃发言，有的干板硬正，表态支持，有的热情出谋划策，有的表态领导指到哪就坚决干到哪，决不给中国人丢脸……人们抖擞精神又一齐龙腾虎跃地大干起来了。

雁雁高飞头雁领。在大伙儿克服困难、在工程热火朝天进展的日子里，老张、老刘这两位“主官”，这两位都年近花甲的“老建筑”，一直配合默契地忙碌在自己的岗位上，真正而自觉地起到了“钢铁脊梁”的作用；作为全面负责的经理，老张是个大忙人，既要运筹全局，又要同使馆筹建处协调工作；既要抓质量、技术，又要关心大伙生活，并且几乎天天夜里还要巡逻、看守现场，真是天天“两腿一瞪，忙到熄灯”。许是因了他顽命地干，命运之神就偏偏开起了玩笑，“惩罚”地让他在1993年雨季，患上要命的“登格热”的热带病，开头时仅是不想吃不想喝不想动弹，由于使馆当时医疗条件太差，致使他又引发肾病，不仅多天昏迷不醒，而且一直滴水不进，使馆同志只好向国家派遣的参加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工兵大队医院紧急求援，才大难不死活下一条性命。脸庞黑红，身材高大的老刘，不仅忠实地履行着自己党支部书记的职责，一有空儿不是找大伙儿谈心、问头疼脑热，照顾患病同志，就是见啥干啥地和大伙一起绑钢筋、和灰、砌墙、熬沥青、卸材料。尤为感人的是有多少回干活时，他手被扎伤，腿脚不是撞就是碰伤，而多少回的血流不止，大伙儿关心地一齐要他休息养伤，可他却从来是只去简单地包扎一下，很快又回到工地上。由于工程工期紧张，而又因机械太少，动不动就被打住手脚，又是他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动脑筋想办法，采用“肩扛人抬”土法上马等办法，硬是为工程解决了十多个燃眉之急，钦佩得年轻人打心眼儿折服地冲他直说：“刘书记，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有位哲人说得好：绝美的风景，多在奇险的山川；绝壮的音乐，多是慷慨铿锵的韵调。诚哉斯言。老张他们逆水行舟，知难而进，不也是人世间千万首绝壮音乐中的一首么？在柬埔寨人民收拾废墟，走向和平时，中国陕西西安工程项目部，下决心一定要为国家建设一流使馆的强烈信念，就夯实了大家决心高质量、快进度作业、吃苦耐劳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做奉献的思想基础，成为战胜困难的强大精神动力，从而把他们36个人36颗心，凝聚成为一个任啥困难都拖不垮、摧不烂的战斗集体。他们人在异国、心怀祖国情系陕西黄土地，都赤着膀子，头顶烈日，冒着倾盆大雨，经常一天干十来个小时，经常一两个月不休息地顽强拼搏着：

31岁的李劲松面庞白皙，个头高挑，分管工程设计和施工技术、质量，他以年轻人火热的心充沛的精力，证明自己尽职尽责：A项工程从土建、安装，筹建处对技术和质量要求得近乎苛刻，表现在施工图变更多达十多次。小李为了拿下这个难题，白天进现场琢磨，夜里在简易的办公室里，顶着额头上不时淌下黄豆大汗珠的酷热，改啊改，直到筹建处开会认可。由于使馆到处都长着野草，一簇簇，一丛丛象人一样高低而浓密茂盛，于是，处处都成了毒蛇和虫子出没的地方，特别是那些毒蛇，有的懒洋洋地蜷卧在人们的铺上，有的则横无忌惮，若无其事地吐着红色的“信子”，不慌不忙地爬行在人们干活地方的旯旮拐角，经常挡住去路，影响作业。每逢这种情况，十分年轻而且灵活敏捷的小李只要闻讯，胆大地总是挺身而出，拿根棍儿自告奋勇地在前擒、打，然后就刮肠去肚，大伙乐滋滋地饱尝一回“野味”，而在那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仅他一人就或提或打死眼镜王蛇约40多条呢。中等个头的胡象平，分管财务、伙管，可他却主动地连同材料采购啥的一古脑儿都干上了。为了便于语言交流，他趁和柬方人员打交道的空隙学会了柬语，在2年多中几乎天天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特别是出外采购建筑材料危险大，这是因为金边市场建筑机械、材料都少得出奇，常常为个小件一跑就遍及全市，其次是平时柬方人不时开枪，因此“飞弹”就不时会从空中掠过。三是旱季里太阳火爆，雨季则时时会大雨倾盆，但聪明的小胡上街头戴一顶草帽，身骑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大着胆子常年奔波在凸凹不平、坑深积水到膝盖深的大街上，一次次都完成了任务，保证了工程顺利进展。管工师傅别德英、电工师傅陈德新两位行家里手，担任管道和电工班长后，都独当一面地既设计施工线路，又领着各自的三、四个“兵”，都投入先拆除，后安装的紧张作业中。在人们看来，往往是土建作业艰难辛苦，水电安装容易，其实不尽然，因为他们在这里每完成一道工序，并不亚于土建的含辛茹苦。举例说比如他们两个班在楼与地面夹层里作业时，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因为在那空间只有三四十厘米高的环境里别说干活，就是坐会站会都不成，一个个只能匍匐着打起手电爬进爬出，就这还将冒着藏在旯旮拐角阴暗处的蛇虫的猝不及防的袭击叮咬，特别是酷热在夹层更加难奈，出来时不仅工作服都湿透了，人也成了泥人，天天都要洗两回澡，不仅感动得使馆领导到工作人员有口皆碑，啧啧称赞，就连柬籍雇员们都伸出大拇指钦佩直夸：“你们中国工人，OK！”当然，他们中还有贡献突出的江小元、王先锋，还有史广乾、张西樵……而象他们这足以动天地，泣鬼神的一桩桩、一件件忘我奉献的事迹，真是举不胜举，比比皆是！

月亮一次次上了树梢，太阳一回回喷薄而出，2年时间飞快逝去，一座焕然一新的被我外交部工程司评定为“优良质量”工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又屹立于柬埔寨首都金边市，它雕梁画栋，楼台典雅，庭院清幽，风格迥异，体现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结合的特色，同时，她也以其雄伟气魄和万种姿态，连同张虎生们这些中国陕西汉子辛勤奉献的身影，将永远留在友好近邻的大地上。

如果说建筑是一首凝固音乐的话，那么，西安市建二公司柬埔赛项目工程部，高质量完成和承建我驻柬使馆改建工程（包括后续13万余美元后续工程），真是一首不辱使命的，色彩浓郁的现代风格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