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　掌

大川

在日常生活中，有不少事情，说简单再也简单不过，说复杂又不能再复杂。鼓掌便属此列。

说其简单，是因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心理正常身体健康，都会鼓掌。说其复杂，是因为鼓掌的定义和鼓掌者的心态常常发生背离，使人们难以分辨真假，判明正反。在下曾为鼓掌一词下过定义，即：表达思想、情绪的一种方式，如拍手叫好是也。请注意，鼓掌是同好连在一起的。而且自以为这个定义确切、通俗、明白、合适。然而在生活当中，却并非如此。

先以看戏为例。小时候在乡下看戏，露天场地，人山人海，半后晌就去占了位置，眼巴巴地等着开戏。好容易等到发电机响了，电灯亮了，结果站在“麦克风”前的不是戏上的人，而是乡上的一位什么干部在发表演说。三言两语地也便罢了，偏偏是没完没了的“裹脚布”。一向不善鼓掌的老百姓；没法，便使劲鼓掌。谁晓得掌声越大，讲话的劲头越大。老百姓又由使劲变成拼命，成千上万双巴掌拍得打雷一般，大有一股“拍不回去不罢休”之势。同样的掌声，送走了讲话的，请出了唱戏的。立时，一片寂静，雅雀无声。怎么样，一样鼓掌，心理却截然相反。

再以讲话为例。听说50年代初，胡耀邦同志出席世界青年联欢节，一篇讲话全场轰动，热烈的掌声竟响了十几分钟，受到毛主席的赞扬。为刚刚站立起来的中国人争了气，争了光。耀邦同志却说：“不是讲得好，是我们的志愿军打得好啊！”又听说，一位领导讲话，秘书为了提醒他能讲得有板有眼，有节有奏，引起“反响”，在某一句话后面特意加了一个括弧，注明“稍作停顿，可能有掌声”。不料这位领导一字不漏，照本宣科，果然引起一阵掌声。同样是讲话，后一个讲话引起的掌声，究竟是什么意思，谁能说得明白？你说够复杂了吧！

再以开会为例。其实，开会同报告、讲话、发言是一回事。不报告不讲话不发言的会，几乎找不到。记得很多年前，就流传着“国民党的税多，共产党的会多”的说法。很显然，这种说法带有贬意。但时至今日，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会却有增无减。或者说，该开的会老不开（如在农村一些地方），不该开的会老在开。会上，无论谁讲话、发言，主持人总少不了说一句“鼓掌欢迎”，或以“导拍”的形式，自个先带头报以掌声。对与会者来说，最害怕那种“流水式”的“补充几句”、“重复几点”没话找话、缺盐少醋、不辣不甜的讲话的发言。鼓掌吧，实在没那个兴致，那份情绪；不鼓吧，　“导拍”在前面拍，你好意思，能抹下那个面子？作难得很。这样的掌声，各自出于何种心态，又有谁能说得清白。遗憾的是，讲话者也好，听话者也好，都对此不满，觉得非改革不可，但就是改不了，革不掉，讲者照讲，听者照听，会议照开，巴掌照鼓。

还可以举出种种。

国人素以节俭为荣，惟在时间上铺张大方得惊人。殊不知，“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速度，时间就是力量（郭沫若语）”。愿我们能从人们的掌声悟出一些道理，受到一些启示，得到一些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