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人父
文/唐锟
某周日,本人主厨,面对着煎得吱吱作响的熟油声,我喊儿子赶快把花椒拿来。他在内屋打开包着各种调料的大纸包问道:“要不要梅花?”我始一愣立即醒悟,那厮肯定把八角认作“梅花”了。我也幽他一默:“只要红桃,不要梅花。”——简直是打扑克了。幽默之后,倒是一身冷汗。逼你思索的是,我们是曾经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批倒批臭的“革命”一代“造反”一族,为什么在我们膝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韭菜麦苗分辨不清”的新一代蓬勃茁硕成长?十四五岁连家常调料都认不得,何谈生的做成熟的?何谈“自食其力”?
其实,儿子和他姐姐是做过一次饭的。做饭的动机是老师为正在上六年级的姐姐布置了《我第一次做饭》的作文。中午,我和妻子下班回家,屋里一片狼籍。“大刀阔斧”的菜切了一大案,锅碗瓢盆全都“洋为中用”……更荒唐的是把他妈泡了几天豆芽的一小盆黄豆倒进锅里,美其名日准备全家吃“红豆稀饭”。妻气得直嘟嚷,俩“厨师”吓得如同小偷被捉住般畏缩。我劝了这个哄那个,好不容易才“拨乱反正”。并告诫孩子,今后切勿胡成精,刀切了手失了火触了电都不是好玩的。
反思自己,也不曾娇惯溺爱子女,至少压根儿不想培养出高智商而低智能的下一代。但下一代生存环境优越与生活空间的逼仄的冲撞,为两代人拉开一条难以弥合的鸿沟。我们一代,没有游戏机,没有镭射,没有卡拉OK,没有贵族学校,没有港台歌星,只有缺吃少穿上山下乡,少有电影和八个样板戏,但我们历经磨难自强自立。孰知“小皇帝”“小太阳”是很难经风雨见世面的。我曾试图对子女进行“磨难教育”,但只是一厢情愿而以失败告终。如有一日,儿子面对《三夏见闻》的家庭作文满脸愁容;“爸,三夏是什么?”不吃梨子哪知酸甜,我说:“走,拾麦去。”半晌下来,只听到“热死人了”,的抱怨。拾的麦若折价不够吃雪糕花钱多,还贴赔(丢了)了一把剪刀和招来“小家子气”“爱沾便宜”的窃窃私语。最有效益的补偿是《—夏见闻》有了“新篇”。还有一次,上午突然大雨滂沱。按惯例,本家长将赴“雨”蹈“水”奋不顾身去学校送伞或接其回家。我想,我当年上学从不指望大人接送,对雨靴雨伞也不曾也不敢奢望。遇雨挽起裤腿,鞋提在手上,赤脚回奔。这次,不妨“考验”一回。结果,顶风冒雨的儿子回家大闹,妻子一旁助阵,自家看着那小落汤鸡样的眉眼顿生悱恻怜悯,结果别人说咱太懒不懂情理不配当老子。也只好诺诺。你看,本家长的“磨难教育”成了“打击”、“批斗”对象,还敢让子女去吃“忆苦饭”或担水拉炭或干更苦更累的事情?
对人“磨难教育”不成,倒是自己变乖了,顺了,甘受“磨难”了。女儿高中毕业,幸运得到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谁知,上班几个月后,却难断“大学梦”的诱惑,萌生要把握最后一次机会(高考)的念头。未得到本家长许可竟先斩后奏地请事假去原学校参加复习了。一时当爹的头比斗大心如麻乱。抱怨女儿:你是单位职工,去复习高考,机关部门、各级领导同志不同意,手续如何办?你目无家长也不能目无领导(组织)嘛!你离开学校已有时日,突然回校复习,班级、老师、学校如何接纳?做女儿的她才不管那么多,当父亲的我却不得不逐条“落实”。如何“落实”,按时下用语即一个“跑”字。千难万难终于在本家长跑前跑后跑来跑去中得到解决。高考结果,其成绩超过录分线4分!4分啊4分,又得“跑”,县上、地区,省城跑上跑下跑东跑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圆了她的“大学梦”,老子我却差点瘫倒在地上。尽管很烦很累,但我思绪仍很清晰,我坚定不移的认为,子女不能自强自立,于国于家都是瞎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