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的思考

文/弓保安

近读抗清烈士张煌言的《柳梢青》词，被其中沉痛的思考深探感动，竟泪雨滂沱，夜不能寐。

这首词全文为：“锦样江山，何人坏了，雨瘴烟峦。故苑莺花，旧家燕子，一例阑珊。

此身付与天顽，休更问秦关汉关。白发镜中，青萍匣里，和泪相看。”词中的锦样江山，一本作锦样山河。雨瘴烟峦，一本作雨嶂烟峦。故苑，旧家，都指明朝。旧家燕子，典出刘禹锡《乌衣巷》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句。阑珊，是衰残、将尽之意。天顽，谦词，意谓天生愚昧无知。青萍，宝剑名。词的上片，集中思考一个问题，即究竟是谁坏了“锦样江山”，使锦一般的明朝江山成了烟雨凄迷的山峦，使昔日园林的黄莺杂花和从前的燕子，都一样的衰老凋残？毫无疑问，是腐败的朝廷，是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所谓清不灭明，明自灭！对这一问题的思考，怎能不使为抗清复明浴血战斗的词人痛心疾首，义愤填膺？因此，他一起笔便发出愤怒的斥责。但是，明朝已亡，大势已去，复明没有希望！所以，他在下片便调子一低，痛苦地说，我本身天生愚顽，更不要问秦关还是汉关。这是对天下大势进行冷静而沉痛的分析之后的心情，是无可奈何的表现。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此身付与天顽，休更问秦关汉关”又是正话反说。联系作者被俘后在《放歌》中说的“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和作者在《答赵廷臣二首》中“难挽龙髯空负鼎，姑留螳臂强当轮”、“挪揄一息尚图存，吞炭吞毡可共论”等句看，作者实际上并不是不问秦关汉关，而是要问到底，并不是天生愚顽，而是天生顽强，不顺应时势，是下了如吞炭的豫让，至死不泯复仇之心，如吞毡的苏武，死也不降匈奴的决心的。所谓“休更问”三字，是痛极之语，是对天下大势和民族节操双重思考后的愤极悲极之语，因此，他还要面对镜中的白发和匣里的青萍宝剑，“和泪相看”！“相看”中，又有多少沉痛的思考？

词人在作品里表现思考，不用严密清晰的逻辑思维，而用模糊思维、直觉思维、形象思维。这种思考，是一种形象的蕴含，是感情的起伏中复杂地表现或暗示出来的。正因为如此，张煌言在《柳梢青》中的思考，才能感动读者，给读者留下思考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