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看花记

文/孔明

很久以前，于心灵深处，就萌生过一次冲动：去洛阳看牡丹。每次蠢蠢欲动，必有人劝阻我：看景不如听景，不去为好。牡丹西安也有，犯不着去洛阳。我一想也对，就抑制了冲动。1993年春天，我认识了一位洛阳女子，谈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楚楚可怜。她有个雅号叫牡丹，我仔细端详，觉得她更像荷花。我要改她的雅号，她只管笑，脸上灿若朝霞。别后数年，杳如黄鹤。梦里常想：洛阳出牡丹，也必出美人，百闻不如一见。

今年春天，良机天降，可以去洛阳。想象中洛阳街头，牡丹成堆，花团锦簇，花风流，人也风流。到洛阳已后半夜，出站时心跳加快，走街上备受冷落，近不见牡丹前呼后拥，远不见牡丹夹道欢迎。坐着面的寻旅店，寻了七七四十九家都告客满，这才忽然想到：爱花之心人皆有之。客房一律加床，大小会议室也发挥余热，床与床亲密无间，床价也水涨船高，上扬百分之四十。按价值规律办事，无可厚非。躺在床上，想着使命，天不亮就直奔王城公园，听说那里牡丹正宗。

公园门口，人如潮涌。随波逐流，步人后尘，走了好半天，不见牡丹，唯见人头。遥望见一处人不流动，走近了才知已步人牡丹园中。左右都有篱笆，要就近观赏，须另买门票，票价不贵，一元一张。园里虽然空落，但确有三五处牡丹开放。有比没有好，我决定进去。花有白有红，有黄有紫，花大而娇，煞是可爱。我举起了相机，要独占这人间绝品。园里花痴如我者比比皆是。照毕，犹恋恋不舍。有一女孩花枝招展，去亲牡丹，只亲了一口就惊呼：“假的！”众人走近，无不目瞪口呆，那怒放的花朵竟然是纸的。有人就旁白：“以假乱真，可谓巧夺天工。”去问收钱人，要么不理不睬，要么振振有辞：花期推迟，这只能怪老天爷；做了假花，还不是为了讨好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洛阳人的良苦用心于此可见。

既来之，则安之，看不到洛阳牡丹，可以看龙门，看白马寺，看古墓博物馆。看龙门票价15元，却得付25元，因为有一处非看不可，那就是洛阳人造的“天下第一龙”。看得灰心丧气，却不知该向谁发脾气。白马寺里人满为患，佛家清静之地已变作尘世闹市。望见一塔高耸问知名曰齐云，想进去，却关着门。陪同的王元明居士说：“那是尼姑净地，不进去也罢。”上北邙山看古墓，多少也失望，叫个博物馆，有点名不副实。

只觉得累。想深入民间，看一看真正的洛阳人。走正街无趣，走背街不堪入目，走进一家饺子馆，三个饺子一两，个头小巧玲珑。买过一笼包子，有皮没肉馅。在一家兰州拉面馆，吃过一碗清汤煮挂面。坐公共汽车，给一张伍拾元，售票小姐认不得真，就当作假，拒不笑纳。

心情不好，就想西安的好。买了回西安的火车票，离上车时间还早，听说牡丹已开放，就争分夺秒，直奔牡丹公园。人很少，这出乎我意料。稍不留神，就有牡丹扑入眼帘。抬眼望，一大片牡丹簇拥，千万朵花红斗艳。香风扑面而来，不用走近，就知绝对是真的。正看到好处，忽见数株花朵玲珑，娇滴滴垂首低眉，别有一种姿态，问看园人，才知这是世间的珍品，牡丹族里的尤物，名叫荷苞牡丹。忽然就想起了那位被称作牡丹的洛阳女子，她是真正的牡丹呵！但不知她今在何方？

告别洛阳时，我才发现洛阳街头有很多牡丹，有的甚至比牡丹园里的还好看。我的心境已大好。我毕竟看到了真正的洛阳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