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代走长征

文/佚名

1996年5月28日，74岁的红军掉队战士陈亚民老太太在上海电视台记者和四川阿坎州党史干部的陪同下，由陕西宁强县家乡到四川阿坝土门乡寻找长征途中丢失的妹妹汉兰子。当她重见当年丢弃妹妹的破庙石阶时，不由得老泪纵横，痛哭失声。61年前她全家三代11口人参加长征的往事，历历浮现在眼前……

陈亚民出生在宁强县大安镇一个富裕农家。她的父亲陈锦章大革命时期在上海求学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秋回家乡创建党组织，后任中共陕南特委委员。父亲和同是党员的二叔陈文华、二婶李泽生以及共青团员的三叔陈文芳都是汉中地区地下斗争和学生运动的骨干分子。

1935年2月，红四方面军取得陕南战役的胜利后，决定向四川北部转移。在一心要跟共产党走的父亲、二叔、二婶、三叔动员下，陈亚民的祖父陈大训、姑姑陈真仁以及继母、三婶全部参加了红军，带着她4岁的胞妹汉兰子、3岁的堂妹月娃子，全家三代11口人踏上了漫漫长征路。

部队翻越大巴山，到达四川旺苍后，陈锦章、陈文华、陈文芳3兄弟编入战斗部队，向西行军；爷爷留在当地，为红军家属作后勤工作；12岁的陈亚民和姑姑、继母、两个婶婶编人部队被服厂，随后也向西进军。行军途中，由于川军的层层阻击，战斗惨烈，陈亚民的继母和二婶因身患重病带着堂妹在老乡家隐蔽；三婶失散；她背着妹妹汉兰子和姑姑在部队掩护下冲出了重围。

艰苦的行军使姑姑陈真仁也身罹重疾。4岁的妹妹脱肛常常脓血满身。陈亚民照顾两个病人实在难以支撑。为了使妹妹逃一条活路，她夜间乘汉兰子昏睡之际，将她放在土门一个破庙的石阶之上，痛哭着搀扶姑姑撵上了队伍。

1935年3月，陈亚民姑侄随红四方面军主力强渡嘉陵江。6月中旬，与红一方面军在懋功地区会师。两军整编时，陈亚民编入红军剧团当宣传员；姑姑陈真仁编入红军医院当卫生员。两人随张国焘率领的左路军北上，走过茫茫草地，进抵阿坝，后于1936年4月到达甘孜休整。

1936年7月，红二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在甘孜会师。两军共同北上，向包座、巴西方向进军，第3次跨越草地。这次行军更为艰苦，在冻、饿、疲惫、冰雹、马家骑兵、川军的袭击下，陈亚民吃过从马粪里挑出的玉米粒和豌豆，啃过用火烤焦的牛骨和牛皮。走出了草地，翻过了岷山，她再也拖不动瘦弱、沉重的躯体，她掉队了。她一路乞讨来到了哈达铺，到一家有钱人家当使唤丫头。狠心的主人把她卖到了岷县，她在那里捱过了8年地狱般的时光。

1945年春，陈亚民为了逃回家乡被主家打得奄奄一息抛弃荒野。一个过路的宁强人把她救活，连背带抬走了21天把她送回家乡。她嫁给了这个好心的人，成了一个贫穷的农妇。

中国共产党终于取得了胜利。当年参加长征的陈家三代11口人中，陈亚民的父亲、二叔、三叔在长征途中牺牲，被追认为革命烈士；爷爷、二婶、三婶、堂妹不知所终；继母侥幸逃回后改嫁；姑姑长征到陕北后和红军总医院院长傅连暲结婚，1955年分别被授予上校和中将军衔；唯有被丢弃的妹妹汉兰子，61年来，她总觉得她还活在人间。于是，74岁的白发老人陈亚民，在纪念长征胜利60周年的前夕，重新走上长征——寻妹之路…

在上海电视台记者和四川阿坝州党史工作者多方寻访之下，终于从一位姓孙的8旬老人口中打听到当年确有一个红军丢弃的幼女被人收养，现在在北川县与儿子一起生活。几经周折，陈亚民和那个65岁的老太太见面了。记者和党史干部立即惊喜不已：两个老太太眉眼、脸盘、身段，竟那样相像！

“老妹妹，”陈亚民满眶泪水，颤颤地问：“记得小时候你家里有什么人吗？”

“有姐姐、妈妈、爷爷。姐姐背着我走了好长好长的路……”

“记得那个破山神庙吗……那一台台……石阶……”陈亚民已泣不成声了。

“记得。我在那石台阶上哭着、叫着，找妈妈，找姐姐。”

“汉兰子，好妹妹！我就是狠心丢下你的坏姐姐呀！”

两位白发老人，痛哭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漫长的61年！也许到此，陈家三代的长征，才划上一个悲喜交集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