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囚与看守

文/陈德华

看守所，与大监狱有着明显的区别：异性的兼容性。这里关押的是批捕待判的人犯，虽然，这里以男性为主体，但总有一、二间监房是专供女犯“栖息”的。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使长年累月担负着看守执勤任务的武警战士，时时刻刻面临着考验。

一

这是四川达川市“门”形结构的监房。女号的监房分前后两间，前端是10平方米左右的“放风处”，也是女犯们吃喝拉撒洗的“生活区”；后端是她们的“卧室”，也是学习、改造的地方。“生活区”里备有石桌、石凳、水池，角落里配有蹲式厕所，厕所上方搭有遮蔽棚，以便于女犯们活动。“生活区”的顶上是一道露天的铁栅栏，正面有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一个20厘米的小窗口，女犯们吃的、喝的就从这里伸进去。

在这里，看守所的“教头”们一再用军事化的措施来规范女囚的内务，可这些负罪的灵魂却不甘于“禁锢”，似乎总想发泄点什么。于是，“放风处”往往成了展示女性隐秘的花花世界：形形色色的三角裤被用透明胶“陈列”在墙上，或组成个图案，或拼成个花样什么的。

也许是精神的高度贫乏或无聊吧。每当巡号的战士从头上走过，女犯们常会发出一片唏嘘，不安分的眼神顿时也活泛起来，甚至有的会在天热时光着身子跑来跑去。

面对如此“景色”，20来岁的战士们始终如高洁的冰山雪峰，巍然挺立在监区哨位上，凛凛然一身正气，岁月悠悠，年复一年，没有一个人玷污共和国卫士的荣誉。

二

“咣”，随着笨重的铁门撞击声，9号监房进来个身材颀长、目光呆滞的姑娘。

她曾是美术学院的一名高材生。没想到，那个她所崇拜、有妻室的教师毁了她，她被开除了学籍。在极端悔恨中，她在那家伙又一次占有她时，用藏在身边的刀子割断了老师的“命根”。

刚进来那阵，她几乎不吃不喝，而号房里的几个女人，把她的饭菜抢个精光。值班的战士李洪报告看守，给她补了饭菜。她第一次抬头看了看哨兵，呆滞的目光中含着几分感激。李洪走了，她端着冒着热气的面条，呜呜地哭了。此后，每当这名战士值班时，她便久久凝视着他。

小李的确是个周身洋溢着青春朝气的英俊威武战士：健美的胸肌，高挺的鼻梁，给人一种刚毅的线条美，他曾以出色的军事技艺勇斗和抓获过数十名罪犯。由此，她萌发了创作灵感。她用劳动时捡来的硬纸片，画呀画，把每一次的聊感都倾注在上面，一个月后，竟集成了“画册”。

那是个初秋的深夜，小李接岗后，照例走在树影斑驳的哨道上，当他走过9号监房时，“班长！”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他迟疑了片刻，未予理睬。他清楚，战士与犯人之间是不允许有任何“瓜葛”，的，何况是女犯，又是在深更半夜。他走了。第三天晚上，他站第三班岗，当巡号走过那间号房时，那女犯从送窗口扔出了—个纸团。

这女犯要干什么？是否想通风报信？他没有理睬。但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应该看看她究竟搞什么名堂。他回来，捡起纸团打开一看，是一幅以他为模特的裸体画。他心头不由一紧。不过，那“画册”，尤其是其中一幅人体素描的肌肤、线条和造型的确够得上一幅出色的作品。

子夜时分，他下岗了。这一夜他怎么也没睡着，反复揣摸着这一切。第二天早操时，他走进指导员的办公室，交上了那本画册。

几个月后，女犯被转到了女监，那“画册”在看守所的“走向新生书画展”中展出，得到了观赏者的赞赏。

三

夏夜，号房里热气难耐。女囚们冲完澡，穿着薄如蝉翼的“三点式”躺在床上，无聊中，便议论起战士来。

像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女犯们按照如今评委给歌手打分的方法，给执勤班的战士一个一个地打分。经过“角逐”，她们公认二班副班长小沈最有魅力，并以看谁能与他拉上“关系”打起赌来。

这时，刚进来了一个外号叫“秋雨”的年轻女犯，不屑一顾地揭了“皇榜”。她是在一个高级宾馆与两个大款嫖客鬼混时被收容进来的。

那是一个黄昏，小沈接岗后，照例在监区巡逻，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秋雨”把水池里的三角裤抖开，故意挺着高耸的胸脯，嗲声嗲气地说：“班长，我挂不上去，你帮我一下好吗？”小沈没有理睬她，径直往前走了。

隔了几天又轮到小沈值班，夜里巡号时，这个女犯穿着“三点式”从遮蔽棚里跑出来，—边搔首弄姿，—边忸怩作态说：“班长，我们这里没有水洗澡，你看这身上的油腻多厚呀！”说着，便挤眉弄眼，向战士卖弄风骚。

“请你放尊重点！再违反监规，我就报告看守干部。”小沈目不斜视，警告她几句，便走过了号房。

“秋雨”心里纳闷：当兵的难道就是一块铁？

于是，当小沈在另一个夜深人静的雨夜值班巡号时，这女犯凑到送饭窗口柔声说：“班长，这里没人，她们都睡了，我这几天肚子太饿，明晚你给我带两个肉包子来，咱们肉包换‘肉包’好吗？”说着便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动作。

“你违反监规将受到加刑处罚！”小沈正色训斥了她。

小沈把这个女犯违规情况报告给看守干部，她很快受到了处罚。

不过，事后“秋雨”再见到小沈时，并没有“仇恨”。相反，她那放荡不羁的头颅，一触到小沈庄严、锐利的目光，便低下了。

四

在看守所，战士们感到最伤神的问题之一就是犯人自杀。

作为哨兵，必须以最锐利的眼光、最敏感的神经，注视着监所犯人的一言一行。

她很早就有轻生的念头了，无奈高墙上的那双眼睛使她无从下手。她曾作过3次尝试，结果都失败了。她是因通奸杀夫罪而入狱的。她意识到自己在世的日子不会太久，与其刑场上吃“花生米”，不如自己解决自己。她总结了前几次自杀未遂的教训，在选择时机和自杀方式上动了一番脑筋。

这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大风刮倒的大树砸断了高压电线，牢房一片漆黑，这个女犯庆幸这难得的漆黑，趁看守干部掌灯之时，拿出几天前从床板上抠出的两根铁钉，准备吞下。

然而，就在她张嘴的一刹那，一道强烈的手电光照在了她的脸上，直射得她睁不开眼睛。

其实，女犯的一切举动早已在哨兵的监控之中。还在4天前，战士就已注意到了这个女犯的特殊眼神。而这两天，她在暴风雨来临时喜形于色的表情，更引起了战士的警惕。

接到报告的看守干部很快打开号房，从这个女犯身上缴下了两枚铁钉和一个发夹，一场险情排除了。

我们的战士就是这样用他们的青春与热血，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保持着尊严，坚守着岗位，也保护着囚犯们的生命，改造着她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