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的滋味

文/李智

跟往常一样，赶车的人很多，不过这次似乎运气颇佳，竟坐了座位，便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吸着烟，任思想随意驰骋——不由得想起前一阵的一桩事。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与妻抱着刚三个月的女儿去友人家，依然要乘车。当我们被售票员揪上车，才知道成了缝中之针，人着实太多。我担心挤着孩子，便前后左右提出申明：麻烦您了，别挤着孩子，虽然如此这般，还是特挤，所以难免磕磕碰碰。孩子毕竟也有些分量，一会儿后，我就感觉手有些酸，真正感觉做父亲的也不易。车往前行，乘客们摇过来摆过去，我只得兵来将挡，虽有妻扶着我，但她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保镖。

也许是因为担心孩子被挤着的原因，我的头上、身上直渗汗水。这时，车突然加速，由于惯性，我一下子撞在后面座位上的中年妇女身上。我连说对不起，那妇女说：“没关系。”妇女瞅着我，说：“来，我帮你抱孩子。”接着，那妇女说，她是过来人，抱孩子站着赶车的滋味她品尝过。听她这样一说，我便把孩子递了过去，连表谢意。我如释重负，连拭汗水边想：如果自己遇到能帮别人的时候，一定尽全力。

我一想起这事就感动。车启动的声音把我的思想拉回现实。赶车的人也逐渐多了，翘着的二郎腿不得不收拢。一阵咳嗽声引起我的注意——这是一个较胖的妇女，看来比我的母亲的岁数略高。她站在我座位的旁边，用手扶着座位，病态十足。这使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假如站在身边的是生病的母亲，我会泰然地坐着吗？同时令我想起了替我抱孩子的那位妇女和那时自己的想法，我能失信于自己吗？不能，都不能。于是我慢慢地站起来，正待我请胖妇女坐时，她却已顺势斜坐在了我刚才坐的座位上。

我欲想说，可说什么呢？说自己的崇高精神？一分钟前是我坐着，胖妇女站着，现在我正好与胖妇女换了一个位置。车依旧前进着，似乎一切事都很平静。在一个急转弯处，由于车速过快，我的身子不由随车倾斜，岂知竟撞在胖妇女的头上，胖妇女十分恼火，边咳嗽边骂道：“这两天老子撞到鬼了……”

我一听，一股火气油然而生，心想，如若刚才我不让你坐，或者现在是你撞我，怎样？现在你竟然骂我是鬼。我横眉对着胖妇女，便要启齿泄愤，可看到胖妇女的病态，想到她骂几句，或者她会好受一点，自己何必再火上浇油呢？反正做鬼就做鬼吧，既不痛，又不上税——所以我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使别人心情好一点，也是帮助人，即使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