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人

叶丛

单位里有这么一种人：他们都不笨，不犯大法，不属于歹人和作奸犯科的分子；也不是闲人，他们比闲人混得有层次。这种人生性并不凶残，但他们习惯于窃称之为“歪人”。

这种人名气恁大，上下班很会打发时光，双休日大街上和公园里看不到，他们骑改装的摩托车直奔野外荒郊炸鱼打猎了。这种人多有三朋四友，对朋友仗义时敢铤而走险，于是极易形成一种势力。这种人似乎老觉得社会对自己有一千个不公平，眼睛里永远射放着阴沉沉的冷气。这种人的邻居被他改变得谨小慎微，学会了讨好搭讪，并知道什么叫忍气吞声。这种人的同事多为随和中庸之辈，深谙吃亏是福，得让人处且让人、石头大绕开走等等。对这种人，单位领导的性格也变为多重组合型，硬中含软，涵养极好，学会了打哈哈，学会了不冲撞不得罪。在这样一种特殊的人际环境中，这种人便一天天成了爷，成了气候。

这种人成气候事情就来了。他们调资闹工资，分房闹房，还闹职称，闹病，闹不成就挽袖子亮刀子，袒着胸背蹲在路口骂娘，骂领导，骂到高潮老婆便出来拽，说“你又喝多了”，刚拽回去，窗棂上便传出耳光的响声和老婆的哭叫。这种人脸上写着永久的愤懑，一有不满就玩嗓子，猛咳，将腹腔弄得颤颤的如囚虎沉吟。这种人一见不顺眼的人和事就要吐痰，痰咳到口却不急于吐，囫囵成团，一声怒吼飞丢出去老远。这种人开口不是“妈的”就是“操”，没有正宗的语系，令你无法跟他沟通。这种人骂你说明与你近乎，你挨了他的“教训”人们不提他反要笑你：活该！这种人出勤就敢不出力，旷工没人敢问，抢占住房没人敢咬，挨了他的黑砖没人敢追查，禁止吸烟的地方他就敢冲领导吐烟圈儿说逗你玩，你把他又能咋？而这种人想办的事情往往都能如愿，信不信由你。

这种人很瞧不起投机钻营分子。其实投机分子与单位的歪人是两种不同的生存轨道，前者靠软吹吹拍拍捞取功利，后者凭硬自筑堡垒而成正果，一个是上司的心腹，一个是领导的心患。这年头，他们都有市场却都没有人缘……

随着社会的文明与净化，也许有一天这类“歪人”会自然绝迹，就好比随着机械化的发展乌鸦和狼的绝迹一样——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