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散文）

□文/邢建海

母亲一生“土气”，闲来适时泥盆里插几瓣老蒜能长出鲜嫩的蒜苗；切几片生姜埋下，可收获的却是块块生姜来。土到极了，反倒生出个养花的雅兴，我也受之感染，搬家时，没忘带上来年的种子。

我竟迫不及待地把一把手中的种子撒入了这已沉寂了许久的土坪，期望来年的那刻能最早带给我一簇生机，一份喜悦，一种力量。但，撒出手的一刹那，我却为我的冲动而懊悔。这怎么可能呢？这些“小生灵”会在这冬天里冻死，使人们根本看不到其真正的面目，就已悄然地离去。

果然，不久很是下了几场雪。使我的“渴望”，连同那“期望”一起彻底地破灭了。不过，“闲情逸致”终是不能长久的，养花种草于我既无雅兴，亦不在行，渐渐地，也就把这事给淡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我在这土坪的木墩上看到了一盆刚移栽不久的文竹，才恍然意识到三月的春风已悄然降临于这片寂寞的土坪。母亲说，这是在清理土坪时，从一把烂扫把头旁发现松动的泥土里钻出了这绿绒绒的嫩芽，就精心地把这文竹移入紫砂花盆里，搁在木墩上，就算是给“她”安身立命了。

春天总是那么有情又有意。风儿，送拂着缕缕柔情，雨儿，带来了滋滋蜜意，灿灿春阳，又为之撒下了一抹抹的情愫。文竹已出落得小美人儿似的，绿盈盈、水灵灵、淡装素裹，亭亭玉立，于点点妩媚中奕奕摇曳，摇出一段天真，三分才情，几度浪漫，几多惬意……

“文竹”是这里新主人们第一个“小生命”的诞生，一时间竟引来了一些青睐、赞许的观赏者。有一妙龄女子观之，留连三匝，随解下心爱的红头绳，系于文竹纤细的腰间，使其更显得绿肥红瘦，娇美动人了。

恰逢文友相约，出去几天采访活动。我把文竹小心地捧到了卧室的床头柜上，多浇了一勺水，多撒了一把沙，多施了一撮肥，拉紧窗帘，关好门户，才放心地走了。三日后回来，急进卧室，一目间，心顿时悲凉起来，仅见漂亮的紫砂花盆上，只剩下几杆残茎，几片败叶，那根红头绳也失去了原先那鲜艳的光泽，耷拉着向一边斜去。

“文竹”就这样去了；就这样猝然离我而去。我啜叹着，拉开窗帘，打开窗门，立于春阳透射的窗口，而感受到的竟是如此的寒心凉意。此时此刻，我仿佛听到了那位先哲的教训，声音深沉而又凝重——

凡植木之性，爱之太殷，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

而人之性呢？

我想着，我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