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婚姻酿血案
□文/欧阳一杰
今年5月8日,在河南方城县公安局两位干警的陪同下,记者见到蓬头赤脚的王春兰。一见面王春兰又舞又唱:“死了好,死了好……”看着疯疯癫癫的女儿,其年逾花甲的父母老泪横流,痛苦地说道:“俺对不起女儿,是俺害了她啊!”
一
河南省方城县赵河镇张湾村张军政,28岁丧妻,从此,他拉扯着5岁的儿子又当爹又当娘,村里的乡亲们给张军政说了位本镇的寡妇。张军政怕儿子张帅受气,没有同意。已经懂事的张帅从婶婶那里知道父亲为了他而没有成家的事后,曾哭着对父亲说:“爹,等我将来长大了考上大学后,把你接到城里享福。”
儿子的话乐得张军政喜滋滋的,几天合不拢口。1987年冬天,他多方借款,开了个小油坊。由于方圆几十里的山村内没有油坊,又由于香油质好量足,油坊开张后,生意非常红火。不到半年,张军政就还了借款。三年后,张政军又买了榨油机,从而由手工作坊转为机械生产。
张帅上高中后,每当星期日从学校回到家时,父亲总是一句话:“啥也别干,好好学习,老子已给你挣足了上大学的钱。”
1993年夏,18岁的张帅参加高考落榜。回到家里,当张帅吞吞吐吐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后,张军政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耳光,旋即火爆地骂了起来:“老子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苦拼,为了啥,你个不挣气的东西,连大学也考不上。你说,要你干啥?”
羞愧交加的张帅蒙头睡了两天两夜。两天内,窝了一肚子火的张军政对儿子不管不问,发了疯地一个劲榨油。
在街坊邻居的劝说下,张帅起了床,从此在父亲的油坊学榨油。张军政看着整日没精打采的儿子,常常发火,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拎起棍子就打。
在父亲的打骂声中,本就不爱说话的张帅更加寡言了。他常常十天半月不和父亲说一句话,每天躲在油坊里榨油,很少外出,更不和村里的同龄人交往。只是每当父亲打他后,张帅晚上总要摸黑跑到母亲的坟上大哭一场。每在母亲的坟上哭上一次,张帅的心里就对父亲多了一份的仇恨。
二
1994年4月15日,邻村的姑娘王春兰走了进来。
“有头油(即刚榨出的第一遍油)吗?我换油”王春兰一进屋,就冲正忙碌的张帅喊起来。张帅关停榨油机,走到柜台边,抬眼一看,惊得好久说不出一句话。
“张帅,原来是你家开的油坊啊!王春兰开口说话,咯咯笑个不停。
张帅红着脸,接过王春兰手里的芝麻,开始过秤,但仍没有说一句话,心里却激动不已。
王春兰是他的初中同班同学,由于家里穷,初中没上完便辍了学。几年不见,昔日的女同学早已出脱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虽然繁重的农活磨粗了她的手,酷烈的毒日晒黑了她的脸,但却使王春兰的周身散发着一种健康的美。
灌完油,看着转身要走的王春兰,一句话不发的张帅突然开了口:“春兰,你、你定亲了吗?”心里正为张帅的冷漠而暗自生气的王春兰见他开口便问自己的婚事,颇感意外,迟疑了一会才说:“还没哩,咋啦?”
“那好、那好,咱俩、咱俩……”欣喜若狂的张帅说了半天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猛抬头看见父亲走进了院,吓得他转身推开电闸,“轰隆隆”又榨起了油。
看着张帅奇怪的言行,王春兰愣在了那里,直到张军政走进屋,她才缓过神,冲张帅说道:“张帅,我走了!”
路上,王春兰回味着张帅的言行,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一阵阵发热,心里却暗自高兴起来。
从此,王春兰借故上亲戚家,有事没事到张家的油坊里玩,张帅则借口去镇上买东西,常常到王春兰的村里,约她出来。
终于,在1995年的一个凉风习习的秋夜,在张湾村西边的柳树林里,两颗年轻的心撞出了炽热的火花。20岁的张帅和23岁的王春兰偷吃了伊甸园的禁果,并定了终身。
沉浸在幸福喜悦中的这对恋人哪里知道啊,一根冷酷的无情大棒,正悄悄地向他们打来……
三
钱越挣越多的张军政自儿子高考落榜后,对儿子失去了希望,于是找到村里的老汉刘大媒,让他给自己说个老婆。
吃了张军政送的几斤香油后,刘大媒很卖力地为40多岁的张军政物色合适人选。开始,说了几个寡妇,张军政一概不同意。后来,又说了一位老姑娘,张军政仍不同意。最后干脆直说你就给我说年轻漂亮黄花大姑娘!我有的是钱!”刘大媒终于找了几位张军政看上眼的姑娘,可不是姑娘的父母嫌张军政年龄大不同意,就是姑娘把刘大媒骂个狗血喷头,说刘大媒老不死的没安好心,咋不把自己的孙女说给张军政!
几年来白吃了张军政不下50斤香油的刘大媒正在暗自焦急之时,邻村的一位老汉找上了门。
老汉姓王,是王春兰的父亲。
王老汉一儿一女,由于家里穷,儿子30多岁仍没有娶到媳妇。为此,王老汉彻夜难眠。他也曾找人给儿子说媒,每次都因女方索要的彩礼拿不出来而告吹。
1996年春天,终于又有人给儿子说了一个媳妇,女方张口便要1万元彩礼。愁肠百结的王老汉听说开油坊发了家的张军政让刘大媒给他找老婆,便一狠心,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掂瓶老酒找到了刘大媒。
刘大媒高兴得当晚找到张军政报喜。张军政一听说的是常去找儿子玩的王春兰立即又给刘大媒灌了5斤香油说:“行,这门亲事说成了后,再给你10斤香油!”刘大媒看着壶中的香油,有点担心地说:“春兰父亲说,要2万元彩礼,你看
“2万就2万!我同意”张军政说,“我再外加一条金项链、两个金戒指。”
第二天,刘大媒给王老汉回了话。
当晚,王老汉与老伴一起把女儿叫到了跟前。
听父母说完,王春兰啼哭不止,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并当场挑明了他与张军政儿子张帅的关系。王老汉见女儿不同意,怒吼道:“不答应这门婚事,我就不是你父亲,你今后别进这个家门。”骂了一阵子,见来硬的不行,王老汉又软了下来,老泪纵横地说:“兰啊,你妈经常有病,外债几千元,家里没钱你哥娶不起媳妇,你想想,你哥哥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为了这个家,你就答应父亲这一次吧。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喝药去死。”说着说着就给女儿跪下了。
王春兰哭着跪在母亲身边,哀求母亲:“妈呀,要嫁,我也嫁给张帅,你想想,我已是张帅的人啦,怎么好嫁给他的父亲呀!”王老汉一听,仍跪在地上说:“不行,刘大媒说啦,你嫁给张军政,他给咱2万元钱。兰呀,2万元哪!你想想,你嫁给张帅,他父亲能给咱2万元吗?”王老汉说完,又求救地看着老伴。老伴也流着眼泪跪在了女儿面前:“兰啊,你爹也是没办法呀,为了这个家,你就做一个孝顺闺女,别再难为你爹了。”
站在一边的王春中见妹妹哭着说不同意,也随父亲“咚”一声跪在了妹妹眼前:“妹呀,哥今年33岁啦,你能看着哥打一辈子光棍?!”
看着跪在眼前的父母和哥哥,王春兰一时间心如刀绞,她放声大哭了一会儿,终于哽咽着违心地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王老汉接过了刘大媒送来的2万元彩礼,便开始给儿子张罗着说起了媒。
四
却说张军政把自己再婚的事说给儿子,并告诉张帅他未来的妈妈就是常去他家的王春兰时,张帅头“轰”地一声,当即大叫道:“你、你、你怎能……”张军政见儿子那个样,不由大骂道:“我咋啦?老子给你再娶个后娘不好吗?”“可你、你不能娶春兰呀,她、她……”张帅话没说完,张军政又打断了他的话,骂道:“老子咋不能要春兰?你说,她咋啦?告诉你,老子给你娶后娘,你要是不同意,就滚!老子只当没有你这没用的儿子!”张军政骂完,便出了门。
晚上,张帅跑到王庄约出王春兰,一同来到远离村头的水渠旁。深秋的寒风吹得一对小男女浑身一片冰凉。张帅问春兰是怎么回事,春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即将嫁给他父亲,成为他的继母。张帅呆了,他坐在水渠旁,无语哽咽……突然,王春兰扑到张帅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你把我忘了吧,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没办法哪!”霎时间,张帅只觉得天旋地转,热血上涌。他猛地推开了王春兰,站起身,气愤地转身走了。
1996年11月26日,在阵阵唢呐声中,王春兰满怀忧伤和痛苦,含泪嫁到了张军政家,成为张帅的继母。
父亲结婚那天,张帅喝得铭酊大醉,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恋人变成了后娘,张帅失望、痛苦、愤恨却无可奈何。从此以后,他变得更加忧郁、沉默寡言。
王春兰自觉对不起张帅,为了偿还自己的感情债,她对张帅体贴人微。一次张帅病了,王春兰为他煎汤熬药,在床前一直伺候了四五天。张帅病好后,王春兰便催张军政给儿子说个媳妇。张军政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暗自庆幸自己娶了一个能容纳下自己儿子的好媳妇。
在妻子的催促下,张军政仍托刘大媒给儿子说媒。开始,张帅死活不同意,后来见拗不过父亲,勉强同意和本镇一位名叫秀的姑娘订了婚。订婚后,张帅对秀不冷不热。父亲曾多次催他结婚,都被张帅以种种理由拒绝了。
五
没有爱情的婚姻,将春兰推进了生活的苦海。对于新婚生活,她并没有体会到丝毫夫妻间的愉悦。在她眼中,丈夫总像一台榨油的机器,这不由使她想起了和张帅相处过的恩爱日子。但这种念头一闪而过,继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愧疚。她知道,作为继母,是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
漫漫长夜里,对王春兰刻骨铭心的思念,使张帅彻夜难眠。
同一个锅里搅稀稠的这对昔日的恋人,如今的母子,虽然照面时不多说话,但各自的心里却象隔了一层纸的窗户。终于有一天,这层纸被捣破了。
1997年3月25日,张军政进城买东西时,张帅壮着胆子,试试摸摸走进了继母的房间。站了一会,见王春兰没有让他走的意思,张帅突然热血上涌,一下子扑向春兰,狂吻起来。春兰先是一惊,最终半推半就地与张帅上了床,重温旧梦。
男女间的事开了头,便很难中止。从此,每当父亲不在家,张帅便与王春兰如胶似漆地滚在一起……
张军政虽然整日忙于榨油挣钱,但粗中有细的他还是觉察出妻子的表情变化。经过细心观察,他发现妻子和自己的儿子眉来眼去,但他又立即否认了这种猜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他们毕竟是母子俩呀!
这种猜疑折磨得张军政寝食不安。
1997年10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张军政说要到镇上送油,临走前他还特意告诉妻子和儿子,说他中午不回来吃饭。张军政前脚走,春兰和张帅就急不可待地滚在了一起。
中午时分,一阵阵敲门声惊醒了张帅和王春兰的鸳鸯梦。慌乱中的二人急忙穿衣起床,打开门迎进了脸色铁青的张军政。看着妻子凌乱的头发和儿子惊慌不定的目光,张军政什么都明白了。他怒不可遏地甩了妻子两记响亮的耳光后,转身对准儿子,又是两耳光。打罢,张军政又跑出屋门,抡起了榨油杠。张帅见状,淤积在心头对父亲的不满一下子涌了出来。失去理智的他急忙跑到院里,拿起铁锹和父亲对打起来。
看到父子大打出手,吓傻了的王春兰不敢上前相劝,只好一个人大哭不止。在混打中,年轻力壮的张帅朝父亲的头部狠狠砍了一铁锹,张军政踉踉跄跄丢下手中的榨油杠,扑倒在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军政头上不停地“沽沽”往外冒热血,王春兰大哭着跑出门,大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哪!打死人啦”!
闻讯赶到的乡邻立即把张军政送往医院。但因流血过多,张军政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一命归了黄泉。
父亲死后,张帅投案自首。
经过全面的审理,1998年3月12日,南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张帅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法庭上,张帅悔恨地勾着头,表示服判,不再上诉。
料理完丈夫的葬事后,王春兰又到看守所里看望了一次张帅。回到家的当天晚上,王春兰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