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旅行密支那(下)
王随学
三
在城南一条僻静的小街里,我们撞入一家有三层木楼的小院。正碰着户主出门;见是国内同胞,那小伙异常热情,亲切邀我们上楼。一问,是湖南人,1989年越境来此;因没有居住证,被抓过三次,后结了婚,在岳父庇护下,处境才好起来……说来后一直在矿山上混,尔今依然在矿上摆赌摊为生。
其岳父姓何,云南西马人;说是1958年过境,1966年居至密支那,其弟与泰缅边境金三角一带的武装头目罗新汉有亲,所以他本人在当地亦很有影响,属帮会老大一类的人物……这使人极感兴趣;提出想拜访拜访,小伙满口答应。
在同条街不远处一宽敞亦盖有木楼的院里,见到了这位十分神秘的“老大”。老人瘦瘦黑黑个儿不高,穿着朴素,很和蔼很讲礼貌,只是那锃亮金牙、手上绿闪闪澄黄的大翡翠金戒和女婿对他毕恭毕敬的神色,隐隐使人感到了煞气和无言的权威。上楼后,老人客气地递烟沏茶,听我们介绍后,热情拉着手,谈述起来。说他共8个子女、5个孙子,两个儿在矿山开金铺,一个在曼德勒读医科大学。尔后,老人感慨地说:如今国内搞得好,人民富了,缅政府对华人也好了……以前呢,——他说,中国人越境或其它事被抓,仅由他出面保释的,平均每年都至少有一千多!
谈话间有医生来为其母针灸。一听,是上海口音;再问,是1991年过来的。俟针灸毕,便听他眉飞色舞地聊起来。说是西安四医大毕业,分配回上海,几十年平平淡淡;临快要退休了,到瑞丽旅游,被邀请本说在当地办医院,却遇一自称是缅甸移民局局长的人,撺掇到缅甸行医,说过去后由他给办手续,——谁知是个骗子;过境后拿了钱,逃之夭夭……这样两手空空,走不得留不得;无奈,跑矿山上做走方郎中。不想因祸得福;矿山上少医缺药;而瘴疟肆行,霍乱伤寒时有发生,又因赌博泛滥,时常因斗殴伤胳膊断腿,医生便成了宝贝,不仅医药费说出便无人还价,还多有病急无钱、或赌输红了眼的,拿翡翠低价折付……这样,他很快发起来,不仅早入了缅甸国籍,地摊变诊所,还踌躇满志地笑说:准备近期回国投资,干大事,也让先前瞧不起他的领导、同事和亲友们开开眼界!
问人缅至今,赚有多少钱?医生笑而言他。打趣说又不是缅政府侦探,何必向同胞保密?看一旁微笑的何老头颔首示意,才含糊说:咳。不多,有一亿多缅币吧!
一亿缅币,按其时边境上约定俗成的兑换价,折人民币八百万元……短短几年间,“淘金,能“淘”得如此成绩,也堪称传奇哪!
四
距密支那一百多公里的猛拱、帕敢,如出产钻石的南非一样,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翡翠矿矿山。在云南边境,就听到种种天方夜谭般传闻:某某人几起几落,身临绝境时,拣了块烂石头,谁知拿出后找人解开,竟藏有种老(年代久)质纯的上等翡翠,转眼又成了千万元等级的大富翁;某某人运气差,罄资财购得十余块矿石,竟欲一搏,不料连连解开,皆为废石,余一块再没了胆量,卖与他人,谁知当场解开,却偏偏就这块里,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听时只当海侃;现在呢,由湖南籍小伙、其岳父一家、上海医生以及随后更为深入的访问中,才感到闯缅甸“淘金”者或成或败,的确都与那矿山有莫大的关系。
这晚,访一刘姓华人,亲眼目睹了那神奇无比的翡翠石。共拿出两块:一块赭黄色,碗口大小,掂来倒去,看不出与河里的烂石头有何区别;另块差不多大小,然遍体绿锈,外行凭直觉,也感到确有点“文章”……果然取电筒揿亮,拿扑克牌一挡;看牌这边,一片幽幽绿光,晶莹剔透地隐现在石内,活物似随纸牌移动。喝了酒笑眯双眼的刘先生,说这是块罕见的水石;道:“晓得吗?你们是同胞,才拿出给开开眼,老缅想看,给一万缅币都没他的门!”问价值,说二百万买的;问能卖多少,说有港商由泰国来,已出价到一千万元,还没肯答应……怕听差还再三解释:说的是人民币哪!不是缅币;缅币单买价,也要折两千多万元呢?
刘先生宽敞的木楼和厅院里,布置讲究;他也是虔诚的佛教徒。
告别送出后,他指着繁华处许多阔绰宽大的建筑,说那栋那栋,是缅政府某某官员的,那栋那栋,又是缅共刚买下地皮新盖的……看来,这表面宁静安谧、风平浪静的密支那,实是块藏龙卧虎之地哪!
满市里无岗台无警察无红绿灯,亦无烟囱无机器声无一家工厂。
鳞次栉比的小商铺,所卖尽皆是舶来品;唯有一家家店铺里陈摆的缅金戒指、项链、红蓝宝石和成堆的翡翠玉石件,是他们的自产品。
十多万居民,华人占十分之七;但异样装束、操各种行业的克钦人和印度、巴基斯坦人,也同样怡然自得……便使人觉得:和缅北荒原里自生自灭的热带植物一样,这里,怕也是各色人等任由竞争,适者生存,“万类霜天竞自由”吧?
神奇佛国之一隅,哦,密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