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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8年12月11日

陕西工人报社会经纬 “萧克将军的侄子”在资阳 毛泽东和蒋介石面对“桃色命案” 解密:蒋经国在苏十二年 《燕山夜话》为何删去“鲁赤水”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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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经纬
04

“萧克将军的侄子”在资阳

□文/唐俊高

8月29日,资阳市公安局松涛派出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处罚条例第二十九条,对刘文锡做出了警告处分,并罚款50元。刘对自己这几年在资阳一系列的行为供认不讳:是不合法的欺诈行为。

一个电话:我是萧克将军保卫部李部长

又一个电话:我是萧克

4月25日上午11:38,资阳市委保密局值班人员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我是萧克将军保卫部李部长,代码0808448,北京市0081信箱。”通话内容是:“萧克将军爱人杨鸿英的侄子刘文锡(真名杨文辉——通话注明)4月24日在资阳被人敲诈打伤,现住在资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外科。刘文锡的父亲是广州军区的一个中将,其本人是台湾杨氏骏诚集团和新加坡罗氏跨国公司中国代理人,在招商引资方面为国家作了不少贡献,中央也非常重视。萧克将军得知其侄子被敲诈打伤后,非常生气,要求:一、资阳市委、市政府领导必须高度重视此事;二、马上查处此事,必须对肇事者严肃处理;三、必须保护好杨文辉全家安全;四、此事处理完后叫刘文锡直接给萧克将军去电话或写信给中央军委说明情况。”

接电话的同志马上向局领导作了汇报,局上又立即向市委分管领导汇报。下午13时,保密局的同志根据市委领导的指示,赶到市第二人民医院。见到了刘文锡夫妇和他们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刘的眼角被打青了,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既衰弱又义愤:我是来资阳投资的!

但是,鉴于他当时没有任何证件,保密局的同志请他26日到办公室谈。

25日下午5:30,刘的爱人杨敏到市委办公楼,要找市委书记。因是星期天,没找着,便来到保密局办公室,出示了一系列证件。保密局的同志发觉证件不正规,十分警觉,此时恰遇开发区管委会的一个年轻人,那人直言不讳:“刘文锡是骗子!”杨敏听后气冲冲地走了。

26日,刘文锡没到保密局来。

5月3日,“萧克将军保卫部李部长”再次来电,问处理情况。保密局的同志直言:“经调查,刘的身份有待考察,你李部长的身份也有待考察。请告知你的电话号码。”对方把电话搁了。

5月4日,电话再次响起:“我是萧克。”问及处理情况,这边亦答:“刘的身份有待考察,你那边的身分也有待考察。请告知你的电话号码。”对方亦把电话一搁了之。

据保密局接电话的同志回忆:这三次电话里,说的都是广味普通话。

一封告状信:资阳的老虎凶得很!又一封告状信:我就是要拔掉张和平这颗虎牙!

4月28日,刘文锡一封信(其妻杨敏代笔)告到了市委主要领导人手中。

29日,他又一封信(还是杨代笔)告到了市检察院。

都是因为挨黑打的事。

信中称:刘文锡先生隐姓埋名、忍辱负重,为资阳的建设从事招商引资活动5年了,想不到在快要成功时被张和平打了。外面到处都说资阳情况恶劣,果不其然。对于这次事件,要求严肃查处。刘文锡先生已于4月25日打电话到中央军委,军委已打电话到资阳市委保密局,保密局已到市第二人民医院了解情况。现刘文锡先生暂时保留向海外传递消息的权利……并信誓旦旦地表示:都说张和平是市政协委员,市长是他的后台。我知道资阳的老虎凶得很,可我这次就是要拔掉张和平这颗虎牙!

市委主要领导人慎重批示:查明实情。批示下达到市公安局松涛派出所。所里安排给了副指导员徐明强和干警张林,一系列的调查活动迅速铺开。结果是:大量的事实与刘的状言有很大的出入,且通过与湖南衡阳警方联系,刘仅是一个自行车厂的氧焊工……

一次表白:我在资阳征了29亩地

又一次表白:我是三大集团的代理人,我在海外有两个老婆、两个儿子

4月23日,位于资阳市城郊松涛镇境内的和平砖厂来了一位大买主:要买674.4万匹砖,并声称马上可支付5%的预付款。厂长张和平当时忙于处理其他事情,去见面时稍晚了些。待他下得楼来,发现来人谈兴正浓,嘴角已挂起了些许白泡沫。一见面,“大买主”一口一个“张厂长”、“农民企业家”,张厂长则很有礼貌地称对方“刘总”。“刘总”身材五短,梳着大背头,着一件白衬衣、一条西装背裤,操一口广味普通话,虽其貌不扬却精神饱满。他说:“我是台湾杨氏骏诚集团、新加坡罗氏船业有限公司中国大陆代理人,广州南方房地产开发总公司经营部经理。我在国外有两个老婆两个儿子,台湾杨氏骏诚集团老总杨振源是我大岳父,新加坡罗氏船业有限公司老总罗兴权是我叔丈人,在大陆我有一个老婆一个儿子,老婆叫杨敏,是你们资阳堪嘉镇的人,还是你们前任市委大领导XXX的侄女呢。我是广东人,萧克将军的侄儿,这次回到老婆的家乡来搞开发。我在资阳开发区征了29亩地,准备搞一个电子城、一个外商活动中心。现我来买674万4千匹砖,可预付5%的货款……”

口若悬河、说话不打标点符号的“刘总”可能低估了他面对的“农民企业家”。张和平经营着一个砖机厂一个砖厂,都颇具规模,是资阳市重点扶持的私营企业,由市长郭云放定点联系。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张和平,对“刘总”这样的人见多了。他直截了当:“请问刘总征的地在什么位置?”“开发区,中大汽修厂对面。”“据我知那是华阳工具有限公司征了的。”“是我的,8.8万元一亩。”“刘总”说着还摸出三张普通十行纸,那上面写着一个投资2500万元的建筑工程修建协议。张发觉有假:“现在的建筑合同应用工商局统一制订的专用合同书签订吧。”到5月5日,由省建十三公司统一签订。”“规划和图纸出来没有?”“我是不搞规划的,由外事局给我完成。”“是单包还是双包?”“单包,材料款由我付。”“既然规划、图纸都没出来,那你又怎么知道要用674万匹砖呢?”“刘总”开始吱吱唔唔了,他说:“其实是674万4千匹砖。依我们广东的习惯,两个4就是‘发’的意思。”又指着随他而来的一个小伙介绍道:“这是我的保镖兼司机兼秘书。”还说他给了他老婆80万元。说话间,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掉出一个小本子:“这就是那80万的存折,密码由我老婆掌握着,要我们两人一起去银行才取得出钱来。”他将那小本本在张厂长面前晃一下,张厂长没看清楚。他又抓起桌上的电话,要给人民银行资阳支行行长曹刚通话,没人接。又给张和平写他的手机号:90098666,数字明显多一位。张厂长说:“哪有这样的手机号。”他辨道:“我这手机要5月份才开通。”趁这个时候,张厂长假称有点事,到屋外用手机给开发区打了个电话,要求来人证实。回到屋里,他听见“刘总”还在眉飞色舞大谈:“我还要买几十亩地。”张厂长又问:“你的工地使用证呢?”“刘总”答得很干脆:“没带。”接着话锋一转:“我可以先付5%的预付款。”随即摸出一张票,很有气派地叫他的保镖兼司机兼秘书:“填支票。”张厂长一见他那张票,说:“这不是支票,是银行的进帐单。”“刘总”说:“你不懂,我们外资企业就是用的这个票。”又叫那小伙子:“填,填。”那小伙子拿起笔来,手直打抖,似乎很紧张、害怕,又似乎不知从何填起,还是张厂长的一个工作人员帮忙填了。大家看了,“刘总”又以要带回去盖章为由把票收了回去。然后把张厂长拍到一边:“我们广州有个习惯,我填了单,你应给红包。”张厂长莫名其妙:“给多少?”“刘总”小事一桩似地说道:“4800元或6800元,由你给。”还用手把自己和他的保镖兼司机兼秘书指了指,意思是要给两份。张厂长为了稳住他,便说:“我这里没有。”“叫你的人去拿来嘛!”正在这时,开发区的同志赶到了,一进屋,见是“刘总”,开门见山地叫道:“刘文锡!你在卖面嗒嘛,啷么又搞起开发来了?”“刘总”一时语塞,简直没反应过来。可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搭讪着收拾起他那些证件材料,往门外走。而他的那个保镖兼司机兼秘书,早就在见到来人时,脸红筋胀地悄悄溜了。

出得门去,刘文锡还指着他坐来的小车问张和平厂长:“那这出租车费哪个出?”原来他有“司机”并无车。张厂长当仁不让:“哪个坐车哪个出。”刘文锡讪讪上车离去。

当晚,就有4人开着车找到刘文锡租房处,索要那天100元的出租车费和他先前在一家馆子里吃了没付的120元伙食费。原来当天下午他并没付出租车费,而是借故溜了。于是,第二天刘文锡便青着眼角住进了医院……

因去收钱的人中,有一个是张和平厂长的舅子,这笔账便摆到了张和平头上。伴随着刘文锡下定决心“要拔掉张和平这颗虎牙”的誓言,“张和平这次要遭惨”、“中央军委的直升飞机要来轰炸和平砖厂”、“中央军委的直升飞机都已起飞了”之类的话,也在社会上盛传开来。

记者来访,刘先生仍摆大型龙门阵在派出所,刘先生的龙门阵未必就摆到了尽头

值得一提的是,在松涛派出所对刘文锡作出处理之前,身为市报记者的笔者特意去拜访了刘先生。当时他不在,上门帮人家修洗衣机去了。记者见到一间门面内,吃、住、修理均在一起,陈设十分简陋,相当于农村中下居家。从一块木板上零乱摆放的别人拿来修的电视机、收录机来看,生意很清淡,让人生发感慨:如果真是大老板,如此隐姓埋名考察投资,也真够委屈的了。刘先生被人找回来了,自然十分热情,一见面就抱怨资阳“太以貌取人”,要记者提醒资阳的官员们“不要太官僚”,“要改变作风、观念,为人民着想。”他拿出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新四军官员叉着手在讲话,“这就是我父亲,杨维国,新四军第二支队支队长。”刘先生说。另一张是在开国不久的一次大会上,毛泽东、周恩来、朱德、董必武、高岗等站在主席台前排,“这就是我父亲,杨维国,”刘先生指着右边最边上的一个人说,“1952年在西南军区授上将军衔,后被黄永胜赶了下去。”刘先生说,文革期间,为保护这两张照片,他冒着生命危险偷渡海外,送往叔父处。“很珍贵的历史照片呐!”他说。可记者发现,照片上的内容虽老,相纸却很新,很像是从什么画报上翻拍下来的。他又抱出一本画册,东翻西翻,指着一张照片中的一个老头:“这就是杨振源,台湾骏诚集团老总,我大岳父。”上面的说明确是杨振源先生。“老头子了,活不了多久,1996年就死掉了。”刘先生轻描淡写地说。记者发现那老头的头脸部已被指甲划起了很多纹路,不知被这样指过多少回了。他又翻到一张照片:“这就是肖克,我姑父。”看那说明,确是萧克,同样被“指”上了许多指甲印。“他老婆杨鸿英,在中央军顾委,我姑妈。”因照片上的萧克将军没戴帽子,是个光头,刘先生还得意扬扬地指着说:“座山雕!我就可以骂他是座山雕!”随即又很得意地将画册收起:“很宝贵的呐,有几个家庭能拿出这些?”记者留意到,那是1993年出的《中央领导同志在惠州》。

刘先生对自己在海外有两个老婆、两个儿子肯定无疑:“大老婆在台湾,杨振源的女,儿子杨宗武,已28岁;二老婆在新加坡,罗兴权的侄女,叫罗小慧,儿子杨宗盛,15岁。”对于丈夫的这种情况,比刘先生更矮更胖的杨敏小姐笑意盈盈:“这我可管不了,是历史造成的。”

刘先生又轻车熟路地拿出了很多证件,其中,记者发现新加坡罗氏船业有限公司的委托书一种是汉字套拼音,一种竟全是手书。

而8月29日刘文锡被松涛派出所以“无身份证、涉嫌诈骗”为由传唤并作留置盘查时,摆的“龙门阵”就不同了:出生于广东省埔县百镇候南乡德星堂,原名杨文辉,1971年迁至湖南衡阳市大平坎茶山坳。16岁初中毕业,到衡阳自行车厂当氧焊工,同年11月13日由其舅开了一张边境证偷渡到香港尖沙嘴平民区一个叫大亚滨的地方住了半年。1972年9月由杨振源带到台湾基隆街63号他家住了半年,1973年10月由杨振源介绍到新加坡船业工业罗兴权工厂打工,帮他改装毒品包装,1982年6月才回到广东汕头母亲方淡卿处。8月到深圳市华强电子厂当电工至1990年。下半年,广州军区后勤部副部长陈亮成立了一个南方公司,他任第一综合开发部经理。1993年11月份同杨敏回到资阳……是台湾和新加坡两大集团代理人,但没正式履行手续,只有一个传真函件,又没日期。至于南方房地产开发公司,他1993年领过委托书,但一直没开展过业务,没联系过,没来往过,连地址也记不清了……1969年在广东与杨启凤结婚,后杨去了美国定居;1974年在新加坡与罗小慧结婚,有一个儿子叫杨宗盛,今年16岁;第三次就是1994年与杨敏结婚,有了一个儿子……

“你这几年无资金、无有效证件、无任何合法公证手续,就在资阳到处招商引资,是什么行为?”派出所的干警严厉发问。“是不合法的欺诈行为。”刘文锡泄了气。

关于刘文锡的龙门阵,实难摆完。而刘文锡自己要摆的龙门阵,他也不可能就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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