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异乡五载寒窑苦

文／舒天

1994年5月初的一天，孙艳铭开始了毫无目的地逃跑，因为她“打死了”学生。辗转了很多天，她便在辽宁省台安县新台镇附近的一个桥洞里安了“家”，度过了近5年的“野人”生活。今年1月被遣送回乡，已经37岁的孙艳铭仍是一脸迷茫。

孙艳铭是黑龙省某县一所乡村小学的音乐教师，丈夫是一家乡镇企业的技术人员，开始小两口生活得还算幸福美满。可后来，丈夫当上了那家工厂的副厂长，孙艳铭也觉得脸上有光。可是，好景不长，孙艳铭发现许多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接着她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她的丈夫有“小蜜”了。孙艳铭不相信，她认为是有人给丈夫泼脏水。那天晚上，她给丈夫做了两个好菜，热了一壶酒，告诉丈夫有人在陷害他，并把自己听到的事说了出来。她的丈夫脸上几乎是没有表情地说：　“不是陷害，是真的，你早晚也会知道，要想过，就这样过，不想过，就离婚。”听到自己真心爱着的丈夫说出这种话，孙艳铭一下子呆了。后来她跟丈夫谈了多次，可丈夫还是那个观点：　“你要是不能忍就离婚”。可孙艳铭说什么也不想离婚！她不想让儿子有个后妈。她想忍气吞声地生活下去，可又不甘心。她领着儿子找到了那个女人，却受到了嘲笑：　“自己拴不住男人，找我干什么？回家守活寡去吧。”

从那以后，孙艳铭的心就像死了一样，把全部爱都给了儿子。她的丈夫还算有“良心”，每个月都给她足够的生活费，也经常回家，回家后照样喝酒，也照样哄儿子玩。日子就那样过着。

1993年初，孙艳铭的丈夫多次要离婚，可在孙艳铭以死相威胁后，离婚的事就不了之了。

1994年5月初的一天下午，孙艳铭正在给6年级上音乐课，一个男生总是在捣乱，孙艳铭批评他多次，可他仍是嬉皮笑脸后接着捣乱。课都没法上了。孙艳铭真的生气了，走过去就打了那个男生几个耳光，那个男生当时就晕倒在地，嘴里直吐白沫。班主任老师和校领导急急忙忙把那个男生送进了医院，而一向胆小的孙艳铭当时就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等她好一点了，就吓得跑回了家，她想跟丈夫商量应该怎么办。她回到家，丈夫正在家里坐着呢，丈夫告诉她：那个被打的男生过去就有病，被打后已经死在医院里了。听说那个男生死了，孙艳铭吓得直冒冷汗。等她稍稍平静下来，丈夫劝她逃跑，并说公安局很快就来抓她。她舍不得扔下儿子，可又想：　“我蹲监狱，将来儿子有个罪犯妈妈，就抬不起头了，我一跑，就不会影响儿子了。”丈夫也说她想得对。于是，她拿着丈夫给的500元钱，连夜就逃跑了。

孙艳铭从来没出过远门，从来不敢走夜路，而那夜，她走的都是小道，几乎跑了一夜。天刚亮，她到了一个镇子，给一个赶马车的10元钱，她就跟着那辆马车到了邻县的县城。买了一张票就上了火车。坐了两站就下车，再坐汽车。就那样，也不知折腾了多少天，把那500元钱花得只剩下十多元钱了。到了辽宁省台安县，她毫无目标地向农村走去，走新台镇附近的小河边上，她看到一个桥洞，河里没有水，她就把桥洞当成了家。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拿出在镇里买的几个馒头，狼吞虎咽般吃光，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当她被一群牛羊扰醒时，太阳已高高地挂在天上。

孙艳铭从小就胆小，从来不敢一个人在家里睡觉。面对桥洞里的新“家”，看着天越来越黑了，她怕得心惊肉跳。傍晚，桥洞附近树上的乌鸦叫个不停，野兔、田鼠等也大胆地跑来跑去，方圆十里内没有人了。听到一点声音，她都会吓得浑身发抖。那一夜，她没有合眼，一直坐到天亮。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她才感觉饿得受不了，冷得受不了。身上的衣服，头发都湿透了。

孙艳铭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出桥洞，看到一老一少两个放牛放羊的人正在吃早饭。她走过去，低着头说：　“老人家，给我口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老人抬头仔细打量她一会儿，说道：　“坐下来吃点吧。”孙艳铭一坐下，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等她把饭快吃光时，才注意到，老人和孩子没有吃，而是在看着她吃。她站起来，给老人鞠个躬，转身就跑了。

要想活下去，就顾不得面子了，从此她开始讨饭了。走到村子里，叩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在一位老太太面前她用非常小的声音说：“大妈，给我点吃的吧。”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大娘看到她文文静静的样子，知道她一定有很大的难处，马上回屋给她拿了7、8个馒头和一些咸菜。拿着那些救命的东西，孙艳铭感动得跪下了：“大妈，谢谢了！”孙艳铭在村里村外找了几大块破塑料布，把桥洞两边的洞口都苫上了，拣回了几个人家扔掉的破盆、破锅，又拣回了一些柴草铺在桥洞里，就这样长住了下来。

日子就这样过着，慢慢地她也习惯了那种生活：每天都是要饭、拾柴草，夜里总是心惊胆颤地过着。

一晃儿，夏天到了，她采一些野菜，向村民们要一些米面，聊以度日。孙艳铭特别怕虫子。夏天到了，河边的树丛里、草丛里是各种昆虫的天堂，孙艳铭成了河边蚊子们的夜宵了。

蚊子只是让孙艳铭吃了点皮肉之苦，最让她害怕的是那些蛇、蜥蝎。一天晚上，当她从恶梦中惊醒后发现一条小白蛇正躺在她的身边睡觉呢，她一阵惊叫后昏倒了。等她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她就像得一场大病一样，浑身无力。她坐在河边，直到天黑，也不敢回“家”。河里的水在哗哗地流着，她的泪水也在流着，她想回黑龙江的家，好想好想可爱的儿子，可自己“杀死”了人，今生今世怕是有家难回了。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恐惧后，慢慢地，孙艳铭已经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常常是她与蛇、蜥蜴和小昆虫们共眠于她的“家”中，相安无事互不侵犯。可是，有的昆虫还是会在无意中伤害她的，就在那个夏天的一个夜里，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叮咬了，她整整发了三天的高烧，差一点丢了性命。

那个夏天，下了一场大雨，河里的大水涌了进来，把她的“家”里的一切都冲走了，也险些把她冲走，她死死地抓着桥洞的壁，艰难地从水流中走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雨停了，桥洞里满是水。她得重新找个新“家”。下了一夜的雨，不可能找到干一点的柴草了，那天夜里，她就睡在河边的大树下。也就从那天起，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睡在野外了。

整个冬天，孙艳铭的手、脚都冻坏了，脚指、手指都冻得红肿，还常流脓。就这样，孙艳铭在那个河边度过了将近5年。1996年起，她觉得不会有人来抓她了，她也敢和一些村民们交往了。村里有个李姓人家开个电碾房，她常去那儿，去碾米碾面的人都送她一点米面，她也开始到几位老人家串串门。1999年1月中旬，孙艳铭被县收容遣送站收容，并被送回黑龙江老家。据了解，她打伤的那个学生当时只是癫癔病严重发作，几天后就好了。她的丈夫在她离家出走几个月后，就与那个相好的女人同居了。一年后，她的丈夫按有关法律规定登记孙艳铭失踪，后来，又按有关法律规定宣布孙艳铭死亡。据台安县新安镇民政助理王保鲜介绍：被遗送时的孙艳铭看起来有点精神不正常，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当时，她的丈夫正要和那个相好的女人正式结婚呢！

孙艳铭结束了近5年的“寒窑”生活。她的不幸，能仅仅归结于丈夫的狠毒么？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她自己又该负什么责任呢？可怜的女人呀，你的教训是何等深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