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上

文/抒方

那天的雾好大，中午时，天还是阴阴的。街上像长龙的车流，蜗牛般蠕动着。我受友人之托，买件物品，商店在路的那边。路已被堵死，我只好走到街口，那儿有座天桥。

我拾级而上，迎面走下一女子，弓着腰，头正对着膝。女子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围栏，另一只手几乎触到地上，每下一个台阶，身子向上拧转，胳膊肘翻顶到胸前，喘息片刻后，再慢慢转正身子。

“瞧！女背锅子，像个虾米”。

“还抹着唇红呢！”

两个时髦的女郎指手划脚戏笑着走了过去。

女子微微抬起头，目光怔怔的，眼里盈满晶莹的泪水。泪水闪晃着，她仰起了面，苍苍的云雾映在泪眼中。足有好大一会儿，她就这么着眼望天空，脖颈吃力地向后翻仰，泪珠噙在了眼眶里，一滴也没有滑落。

云儿开始向西游移，雨，千滴万滴落了下来。倾刻间，桥上空了，水渍的阶梯又湿又滑。女子俯着身，屈起膝，一条腿搭在台阶上，向下滑挪。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流向发际，滴在脸上，又落在脚下。她半跪半爬挪动着，身躯弓成马蹄形的圈。

台阶，剩下了几级。

起风了，是斜斜的风，扫着阶梯边儿刮过。女子的身子晃了晃，头磕在石阶上，一只脚腾空了。我的心悬了起来，待我跑向她，那只脚已踏在地上，是靠她的手，那只紧抓着栏杆的手，拖回了前倾着的身子。

又是一阵大风，女子的衣襟像伞似的被掀开了，飘舞着向上翻卷。可是，她的身子却没有再晃。

风儿携来几片枯黄的叶子，蹦跃着沿阶梯滑落。阶梯仿佛动了起来，向上移着，朝着青天。苍穹下，弯的阶梯上着跼个弓的背，背驮着天。脊梁上，那湿了的发梢和脖颈上的丝巾挣脱似的拂向空中。

雨仍在下着，那女子缓慢的步履还在移动，一步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