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天线上的五朵金花

□文/胡君　陈广瑛

河马口，陕甘交界处伏牛山脉中的一个无名之地。在这里，五名女工守望着一座隧道，守望着安全，14年如一日，用辛勤的汗水创造了安全生产5000天的优异成绩。人们称她们这个看守班是一道铁的安全防线，称她们五姐妹是铁道线上的五朵金花。

谁说女子不如男——当艰苦的工作岗位需要人时，李惠玲、侯爱莲、李荣芬、吴秀珍、贾艳萍五姐妹知难而上，把自己的命运和长长的隧道联在一起

陡峭的崖壁，连绵的山峦，迎着车窗扑面而来。宝天线，大西北的咽喉，从宝鸡始，沿着渭河断裂带一路西行到天水，地质结构尤为复杂，加之铁路始建于六七十年前，先天不足，线路设备留下诸多后遗症，被称为通往大西北的“盲肠”。这样的线路状况，要保持安全畅通，无疑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河马口隧道在坪头区间K1267处，原来由几个老工人看守。1987年，老工人相继退休，领工员和工长正为无法安排看守工而发愁时，路基工李惠玲主动请缨，与几个姑娘知难而上，就这样，当年4月，河马口女子看守班成立了。

李惠玲带着姐妹们来到了看守点，一看周围的环境，不由心都凉了：四山寂静无声，举目不见人烟，只有那黑魆魆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伴随着她们。北边是深沟和大山，南面是渭河。再想想一个女孩子将要独自在这隧道里日夜行走干活，恐怖、孤单、惶惶不安的心情油然而生。更使她们感到压力的是重大的责任感，运输安全可是来不得一点马虎的。然而，话已出口，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豁出来干好！

从此，这五个姐妹的命运就与这长长的隧道联在一起了

她们管辖的隧道长1484米，洞里病害很多，翻浆冒泥地段就达31处，渗水漏水好几十处。线路上设备陈旧，钢轨、夹板、扣件时有松动和裂纹出现。这些，都是潜伏着的隐患，稍有不慎，就会成酿成重大事故。看守工要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及时发现处理事故隐患，保证行车安全。这是她们的天职，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严格的作业程序，高度的责任心。

李惠玲和姐妹们一起商量，重新制定了班组和个人的安全措施，建起了台帐，制定了“病害检查有记载，奖罚制度要分明，迎送列车标准化，执行规章保畅通”的工作制度。在作业中，坚持做到一鸣笛，二确认，三迎送，四监视，五目送，六检查。

这份看似简单而平凡的工作，干起来可真是不易，要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观察过往的列车是否有燃轴发生，列车上的篷布有无松动，在迎送列车的时候，车上排下的粪便溅在她们身上，旅客扔下的杂物时常打在她们身上。

1993年10月的一个夜晚，李惠玲在巡查时，发现洞内南侧钢轨重伤，立刻安上急救器，及时汇报养路工区，换下重伤轨，消除了重大隐患。

1998年7月19日，贾艳萍在检查线路时，老远看见一个孩子站在线路上，急忙呼叫，孩子却没人管。贾艳萍急忙跑去，刚把孩子抱下道，火车就开过来了。

1993年4月，吴秀珍在巡回检查时，发现两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落在线路上，她怎么使劲也搬不动，眼看一列客车就要开过来，吴秀珍急忙叫一个过路的村民帮忙才抬下去。石头刚刚下道，火车就呼啸而来，好险啊！

1998年3月，李荣芬在迎送列车时，观察到有一节车车轴闪着异样的火花，当即报告前方车站，紧急停车后，站方发现，如果不是发现及时，一场列车颠覆事故已经发生了！

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她们凭着高度的责任心一次次消除了事故隐患。仅前几年的统计，她们已护送老弱病残人3698次；杜绝不安全因素3291次，防止人身伤亡事故120次……

十几年来，她们严格执行规章制度，违章违纪的事没有发生一件。段领导和安全员曾明查暗访，也没有发现任何违章现象。

说起工作，她们充满信心和自豪，说起家庭和孩子，她们却面有难色，不愿提及。酸甜苦辣，全在心里，因为她们知道，隧道和火车不相信眼泪

同所有的女人一样，这五个女看守工有丈夫和孩子，也有老人，也希望有一个美满的小家庭。可是，小站艰苦的环境和看守工的工作性质使她们很多普通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尽管她们也是轮班倒，有正常的休班时间，可是因为看守点在小站的半道区间，交通极为不便，下了早班后，常常是等到下午才有小站停的车赶回宝鸡。去年，唯一一列在小站停的慢车还被取消了，现在，她们只有扒货车回家和上班，夏天还好说，冬天站在油罐车厢连接的地方真冷啊，冻得身子蜷成一团。

说起工作，五姐妹充满信心都是自豪的，说起家庭和孩子，却都是面有难色不愿提及。侯爱莲到看守组以后，她和爱人都顾不上孩子，只好把孩子寄养在姐姐家，好心的姐姐已经帮哥哥带着孩子，又添一个，屋里都成了托儿所了，她真不忍心再给姐姐添麻烦，可是，没办法。她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很少和孩子在一起，回到家，孩子不敢到她跟前来，问奶奶，这是哪个阿姨？一句话问得侯爱莲直掉眼泪。

李荣芬，工作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是没办法照顾好孩子。到了看守组以后，也没法带孩子，求这个亲戚带几天，求那个熟人看几天，孩子现在在坪头的农村学校上学。记得孩子9岁那年，李荣芬值班去了，只好把孩子一个人反锁在家里。没想到孩子发起高烧，李荣芬回到家时，孩子烧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急忙要带孩子去看病，孩子说：“妈妈，我自己会看病，你看，我已经给脚心和手上抹了酒精……说得李荣芬眼泪汪汪地，使劲抱着孩子说：“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李惠玲、贾艳萍，她们谁不是这样呢？但她们都不愿多说这些，只说现在孩子大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困难。

是的，隧道和火车不相信眼泪。艰苦的工作，残酷的环境，造就了她们刚毅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在这五个姐妹面前，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每年从4月到10月，没有水吃，她们就到一里多远的乡村担水，担一次水要走二里多路。

看守点处在峡谷口上，蚊子、马蜂、蝎子时常光顾，更可怕的是时常有毒蛇来访。那蛇有时盘在门口，有时吊在门框上。有一次，一条一米多长的红色的毒蛇咬破窗纱钻进屋里，大不咧咧卧在床上，把个巡查回来的贾艳萍吓得不敢进屋，饭也没吃成，直到组长李惠玲来接班，找了根竹棍才把那不速之客请出去。

春节人们都要回到家里与亲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而对五位女看守工来说，这却成了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一家人在隧道口团圆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看守工是没有节假日的。对于看守工来说，在节假日里，能和亲人一同上公园、逛逛街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而春节期间和亲人团聚更是难以满足的奢望。

前年春节，李惠玲在看守房过年。从家走时，孩子就不愿意，喊着：要过年了你还要走！老人也不高兴，没个好脸色。爱人说，看你这工作，快年三十了，还要去值班，退休算了！李惠玲含泪离家。三十晚上，她从值班房给孩子打电话，许愿要给买这买那，孩子哭着说：我啥都不要，只要你回来！你快点回来！李惠玲这个最要强的老大姐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2001年春节，因为是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人们把这个年看得很重，节日的气氛特别浓厚。让我们看看侯爱莲是怎么度过新世纪第一个春节的吧。

侯爱莲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来接班。她硬推走了交班后坚持陪她在这儿过年的贾艳萍，按照作业程序开始了夜班工作：清扫线路上的雪；迎送列车；拣拾旅客扔下的杂物。夜里11点30分到午夜1点，山风呼号着，侯爱莲弓着腰顶着风一步一步走在长长的隧道里，要把很多渗水的地方结下冰溜子，一点一点地敲下来。要不然会越来越大影响行车的安全。

天亮了，新年第一天，瑞雪飘飘，铁道对面的山村里放起了鞭炮，传来孩子们的欢叫声。侯爱莲不停地干活，和煤、担水，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她想用紧张的劳作压住自己的思绪。中午，当侯爱莲迎送完一列客车后，忽然发现，从隧道口走出来两个人，身上落满雪花，这大年初一谁还会在线路上走呢？她迎上前去查问，走着走着，她忽然愣住了——来的是丈夫和孩子，是她思念着的最亲爱的人！孩子张开双臂正向她跑过来！她急切地想扑过去抱住孩子，可她一步也迈不动，刚才还坚强的她，此刻变得软弱无力，泪水奔涌而出。她心疼地为丈夫和孩子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她知道他们来这一趟有多艰难，大清早就奔火车站，只有扒货车，到了坪头车站后还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这儿，真是太难为他们啦！

值班室里飘出饺子的香味，小家伙在门外放起了鞭炮。侯爱莲陶醉在过年的温馨之中，她有十个春节在值班室度过的，这新世纪第一个春节是最美好的。

时光流逝，青春不再。她们的韶华，她们对于人生的热望，都被过往的列车带走了，只有两道闪亮的钢轨记载着她们默默奋斗的足迹

一天天，一年年，时光流逝，青春不再。她们来的时候二十多岁，如今都已过了不惑之年。

她们不再年轻了，山风凛冽，雨雪侵蚀，无情地剥蚀了她们的青春。她们那曾经美丽而白皙的脸庞变得黧黑而粗糙，过早地失去了青春的风采。看看她们的手吧，手心，结满了一块块硬茧；手背，粗糙得像山核桃一样，布满了皱纹的裂口；手指，分得很开而且弯曲着！我们被深深地震憾了！哪个女人不爱美，哪个女人不想使自己有容有貌有风度呢，何况她们还是住在宝鸡的城市人。可她们没有，她们是安全守望者，她们的使命在隧道里，在铁路上。为了这神圣的使命，她们付出了汗水和辛劳，更付出了青春年华。从这五双手上，我们读懂了崇高的责任感，宏大的抱负，坚贞的爱情。也明白了，为什么西安分局工会主席杨志华同志在看望了五位姐妹后深为感动，连夜作出批示：这五个姐妹虽然是那样朴素无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可她们的精神值得好好总结一下，什么叫奉献？什么叫敬业爱岗？什么是四有新人？在河马口女子看守班都可以找到答案。十几年付出非寻常，平凡之处见精神，我们应该让世人都知道坚守在大山里的姐妹们……

是啊，她们的青春年华，她们的对于人生的梦想，都被过往的列车带走了，只有两条闪亮的钢轨记载着她们默默奋斗的足迹，她们失去了很多，可是她们却创造了很多：安全生产5000天！在这5000天里，经她们迎送的列车已有40多万列，40多万列火车从这里安全正点地通过，这是她们的骄傲，也是她们最美丽的风采！

（本栏照片均为李子安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