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的翻译
□文/李文举
把古诗翻译成现代诗,是一件颇有益处的事,这样可以变晦涩为流畅,变古奥为明瞭,以今天的感情与语境去演绎古诗的情愫与神韵,拉近古人与今人的距离,收到了普及传诵、初学者便于把握和理解的效果。笔者年轻时就是靠傅庚生教授一本《杜诗散译》,弄懂了杜甫诗中许多较难理解的诗句。但翻译古诗也难,难就难在既要达意,又要传神,要不失古诗的原汁原味,也要体现译者个人文采。有人主张古诗贵在含蓄,不可以逐字逐句地去硬译,要根据译者个人对古诗的体会去译,在自己的体会中发挥译者的想象,自己的感情。然而问题在于,自己的想象与感情与原古诗的旨意相吻合,倒是一种创新,但若曲意理解,恣意发挥,给本来是一杯香醇的美酒,加盐添醋,变成了不酸不甜的怪味,这样倒不如不去翻译,还是读原诗为好。
唐代诗人王昌龄的《闺怨》诗,千百年来,素负盛誉,诗是:
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侯!
一位语言学家把它翻译成这样:大人家的一位年轻太太笨得象牛,/平日光吃白饭不晓得忧愁;/春天对着镜子打扮完毕,/扭扭捏捏走上红漆的高楼。/她磕着瓜子消磨时间,/忽然看见了田埂上发绿的杨柳;/这才想起丈夫出门打仗已经一年,/现在不知道在青海还在兰州;/新婚夫妻不能一起过快乐的春天,/都因为自己要男人去得个血腥臭的衔头。
一个年青美丽的少妇,凝妆登楼,忽见春光,顿觉孤寂的懊悔情结,被翻译者“体会”成了一个蠢如笨牛,白吃白喝,磕着瓜子,游手好闲得令人发呕的女二流子。这哪里还有原诗的形象美,幽然情?其夫婿血淋淋的双手,早已吓得读者避之不及,还有什么心情去体味原诗的委婉含蓄,弦外之音?
又有一首名诗《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位翻译者的译诗是:月亮已经落在西方,/乌鸦开始啼叫,天空正在飞霜;/睡不着觉,就望着岸边梦一样的枫叶,/又看见捉鱼船的灯火在河面上一闪一闪发亮;/就在这个半夜里,苏州城外寒山寺的钟声,/象一阵金属的云雾飘到船上。
要紧的是,原诗中的“对愁眠”三字,谁在愁?伴谁眠?翻译者只用“睡不着觉”轻率地带过。多么优美的孤旅轻愁和清远隽永的意境,被译得淡而无味,如同嚼蜡。
这首诗另外有人译成这样:
月亮落下去啦/乌鸦仍在啼唤/霜呵,就象把天都给罩满,/江边上的枫树一丛一丛/渔船里的灯火一闪一闪/它们哪/都在默对着这愁人的睡眠。/听罢,在姑苏城外的那寒山寺里,/半夜间钟声响起来啦,/那钟声呵/随着秋风/悠悠荡荡地/吹到了我这只载客的小船。
“对愁眠”是有了,但末句中的“我”是指诗人,还是指撑船的舟子?如果是前者,那“载客”的客又指谁?如果是后者,他能有如此高超的文化修养,创造出这样完美的艺术意境吗?
(注:译诗分别见于倪海曙的《长安集》和徐放的《唐诗今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