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饿狼

□文/赵光

1994年10月，我在云南省一支汽车测量普查小分队工作，在滇西北地区普查找矿。工作车是由一台63汽车改装的，车厢为封闭式，测量仪器固定装在车内，接收器放在车厢顶上。小分队一共8个人：1名司机，3名技术人员4名武装警卫战士，每人配备一支冲锋枪，一支手枪。

早晨，我们离开了纳西族聚集的秀美小城丽江，经石鼓镇向西北方向的纳西僳僳族自治县所在地——保和镇进发，向我们普查任务的最后一站进发。出发前，一位纳西族老乡搭我们的车一道去纳西。

过石鼓镇，我们沿着金沙江上游向西北方向前进。十点，在小镇巨甸稍事休息后，发现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了，工作车不时打滑，到下午两点多种，车轮终于不能前进了，控制不住还有滑下山崖的危险！

我们一齐下来推车，并找些干树枝打眼，汽车艰难地一步步向前。就在此刻，大家几乎同时发现，在我们车后二百米左右的路上，一群褐黄色的东西正慢慢向这边靠近。是牛群？不像；是狼？颜色不对，北方的狼大多是灰褐色的，怎么发黄呢？我们正惊疑、猜测间，纳西族老乡急喊：“上克（去），上克（去），赶紧上克（去），这是一群饿狼。”我们不禁大惊失色，急慌慌爬上车，司机小王赶紧发动车，加大油门，前后加力，车还是在原地空转，真急死人了。这时狼群已靠近汽车，好家伙，一共8只，一个个都像小黄牛犊似的，肚子吊得老高，后腿显得更细。战士小吴抄起冲锋枪奔向后车门，纳西族老乡大喝一声：“干哪样（干什么）？！”他一手夺下小吴的枪，高声道：“绝对不能开枪。打也打不着，枪一响，它们或钻到车底下或拐进树林，我们可就完了。狼群会不顾一切先把车胎咬坏，把我们看起来，然后召集更多的狼和我们拼命。”我说那可怎么办？老乡说别急，有办法。雪山封了，狼找吃的东西难了，一个个都饿疯了，车上可有吃的？我们几乎同声回答：“有！”“那就扔下去给它们吃！”老乡像是下达命令。

我们七手八脚把从丽江买的准备带回昆明的腊肉、火腿，还有十分珍贵的麂子干巴，一块块，一串串往下丢，8只狼眼都红了，大吼着扑向这些食物，第一批丢下去的东西，一眨眼就被吃光了。但它们不走，排成一排坐下盯着后车门。老乡继续下达命令：再丢下一些！我们车上放的肉品足有一百多斤，豁出去了，保命要紧，扔吧！我带着哭腔说了这句话。第二批大约五十多斤肉品飞出了车门，8只狼又是吼着扑向食物，但吃的速度明显慢了，眼见每只狼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吊得不那么高了。也就一袋烟工夫，8只狼却又像刚才一样，整齐地坐着，盯着后车门，老乡看着我们每个人，异常坚定地又发话了：“还有吗？一点不留地丢下车，等我们回来从丽江再买，千万别心疼。”

我盯着这位我们刚刚相识的纳西族老乡，心里不无悲哀地想：我们还回得去吗？按照老乡的要求，我们将车上的所有的肉品，包括我们特别舍不得的一点麂子干巴，还有十几包饼干全都甩下车去，8只狼又是一阵大嚼，吃完了肉又试探性地嗅了嗅那十几包饼干，没动它。这时我清楚地看到，狼的肚子已滚圆滚圆，目光开始变得温顺，不再横排坐着。其中一只狼围着汽车转了两圈，又朝车前方跑去，其余7只狼没动。不一会儿，那只狼又跑回来，带着那7只狼朝松林钻去。

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开始全力推车，但推了半天，仍然无济于事，看来我们今天有可能被困在这里，如果再遇上另一群狼可就彻底完了。正在这时，我们看见那8只大狼又钻出树林，跳到了公路上，奇怪的是每只狼的嘴里叼着一根大树枝，不知它们又想干什么。

我们只得又爬上车去，警惕地观察着。司机小王干脆把头从驾驶室里探出来，我也打开一扇窗看看狼群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见大狼把嘴里叼着的树枝分别放到汽车两后轮下面。哈哈！狼给汽车打眼了，我高兴得大叫起来。狼见我大叫，只是朝我望了望，我发现狼的眼光里没有敌意。接着，8只狼一齐钻到车底去了，我正不解其意，却忽见汽车两侧积雪飞扬，一部分雪飘到山下，一部分雪堆向路边。不一会儿，8只狼又从车底钻出来，跑向车的前方，头朝前，尾朝车头。一字排开，嘴一齐拱到雪里，朝前拱去，然后又头对头一边4只，一齐用强有力的后腿向后扒雪，跑面渐渐露出来，我眼里滚动着泪花，大呼小王：狼帮我们扒雪了，赶快发动车！车果然启动了，徐徐向前。纳西族老乡也激动得和我们紧紧抱在一起。

车向前，狼向两侧闪开，又一齐朝后跑去把树枝衔了过来，车子刚好行到积雪厚的地方，又空转打滑了。狼又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先打眼，后扒雪，就这样重复一次，汽车就前进一段，大约重复了十来次，车向前行进了一里多地，也就到了山顶，再向前就是下坡了。汽车到达山顶后，狼不再叼树枝了，在我们车后仍然是一字排开坐着，不同的是，有一只狼稍稍向前。老乡告诉我们，那是头狼，主意大概都是它出的。我们激动极了，一起给狼鼓掌。可是这8只可爱的狼似乎没什么反应，只定定地望了望我们，然后头狼在前，其余的随后，缓缓地朝山下走去，消失在松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