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心情

□文/庞一川

逢年过节回家，亲朋好友总少不了问一句放几天假？年终奖发了多少？今年回家又有人问起放了几天假？我嘴一张竟不知怎么回答他，因为放假这个词对我来说已是泥牛入海了，我早被“一刀切”了，一刀切这句话，今后的人们肯定认为词不达意，可它却是实实在在的呀，我杀过鸡，喀嚓一刀不就尸身两处了么？我刚刚过了四十便给人生放长假了，而且假长得直到死亡。朋友惊愕道，你怎么也被一刀切了呢？看你无忧无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下岗的人呀。

席间，一首大跃进的诗句竟然涌了出来，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山区还望眼欲穿等着扶贫。但谁也不能否认，这首诗乃是真正的大手笔呀。

是的，今后无论怎么样评价这支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队伍，而如今他们是用生命之躯，承受着，忍受着，合奏着历史前进的步伐。我行走着拥挤的大街上，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与我擦肩而过，但我确信这里肯定有与我同行的下岗工人，我不由地对每个人都报着亲切友善的微笑，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

太阳很好，虽说还有点冷，但我己闻到了春天的芳香，看见了柔软淡红柳枝随风摇摆。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我再不为迟到而撒谎说什么自行车坏了；再不为定额一涨再涨而恼怒了；再不用掐着指头算着发工资的那一天了……

想想也实在太可笑，这么简单的道理非得别人逼着我才明白了呀。下岗便意味着——自由。多少诗句我都忘记了，但有一首我却记得很牢，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哈哈，真是温故知新呀，我可以睡他个春眠不觉晓，可以玩他个日落西山归，可以一醉方休，快哉快哉……

当然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好在我还身强力壮，挣不来大钱，难道还没有小钱么？生命的最高境界莫过于随心所欲了，我可以去拉架子车，可以去挂坡，可以去工地当小工，看工头不顺眼扔了锨把拍屁股走人，几十年的工龄都不翼而飞了，我决不能在工头面前再装孙子了。

我摆地摊可以尽情地欣赏夜色的美丽，支烤肉摊可以体会到年轻人的缠绵，以便召唤起自己当年找女人的好心情，赚多赚少总是赚嘛。不是说世上的钱挣不完么？况且，我又何尝不可以当老板呢？哪个老板不是从小干大的呢？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了，我便去倒贩服装，谁也不敢说我不会瞅准了机会，时间不长便可以昂首阔步地买套别墅哩，谁又敢说我没有财运亨通的时候呢？虽说我没受过高等教育，但我照样可以宁静而致远嘛，反正再不会打土豪分田地了，我要承包大片大片的荒地，亲手种上挺拔的白杨，傲雪的松柏，还有我爱吃的山楂和柿子，那样，绿色的波浪便将终身编织着我。吆喝着一群群小尾寒羊，扯着脖子吼，你要拉我的手/我要亲你的口/拉手手呀/亲口口/咱二人圪疙里走。嘴馋了，一刀捅翻肥乎乎的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压根不用担心什么血脂高了，什么减肥呀，因为还有漫山遍野的绿色食品……

钱挣得够了，记住只是够了，不是多得溢出来了，我便背上行囊，我才用不着节约时间呢，我才不理会狗屁的时间就是金钱呢，人在旅途，黄沙漫漫，寻青藏高原的雪莲，观钱塘江的涨潮……

嘻嘻，笑话我黄粱一梦吧？纵然是黄粱一梦，可上班的时间我也不敢做呀，四周是高大的车间，紧闭的大门……下岗了，自由了，我也敢做梦了，其实敢做梦的人才是活得有滋有味的人呀。

呔，下岗的心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