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祥子同行

去年11月，我单位承建云南一个水利工程开工，我奉命押车带着宣传展板南下，以便在开工典礼上展出。借展板的光，我坐上了我们单位里称得上是“大哥大”的雪佛莱越野车，而驾驶这辆牛气车的正是祥子。

没想到第一天未出陕西就因修路被搁置在了离宁强县城3公里处的城外，我坐在车上，不停地祈求快点放行。而他一会儿指挥司机摆好车位，一会儿为一外地车停在一个小店门口遭店主欺侮而打抱不平，并不时回来向我汇报一番，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车门窗户，命令我不准开门开窗，更不允许我把头、手伸出窗外。听着他严厉的话语，看着那张严肃的脸，我却有一种被呵护，被人关怀的感觉，想不到这个外表不起眼的人，却有着一颗细腻的心。

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照耀下，满山的红叶、黄叶、绿叶互相映衬，煞是好看，正当我们欢快地赶路时，他突然一个急刹车，然后迅速地抓起我身边的矿泉水夺门而下，随即我就闻到一股焦糊味，急忙下车一看，坏了，一只后轮胎翻着毛茬茬的边子，裂开了一尺多长的口子，我傻眼了，一回头，他已经将车上的备用轮胎卸下，麻利地钻到了车下，打起了千斤顶。天呐，这就是那个整天头发梳得油光，皮鞋擦得锃亮的祥子吗？他居然连一块布甚至是一张纸也不垫就这样趴在冰凉、坚硬的公路上，任凭那件质地不错、价格不菲的花格茄克紧紧地与肮脏的地面亲密接触。我呆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换好了轮胎，我们一言不发追赶着与我们同行的车，没有了备用胎跑长途，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似乎只有沉默才能让另外那个轮胎安全完好，提心吊胆中我们赶到四川绵阳，却找不到一条相同型号的轮胎，同行的车辆已飞奔至成都，我们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成都了。

绳子往往在最细处断。在还有7公里便要通过高速路口下成都时，令人万分担忧的另一只轮胎“嘭”地一声终结了它的生命，无情地把我们两个抛在那个华灯初放的城市边缘。萧瑟的寒风中，我站在平日里威武万分、令人羡慕而今趴窝一动也不能动的雪佛莱旁，万分沮丧，全然忘掉了寒冷，他则与先行到达成都的车联系，看能否为我们在市内购置轮胎，同时通过114台查询成都市轮胎专卖店的电话号码，却丝毫没有想到此时的商店已经全部下班关门，不再营业了。同行的车辆先行奔去了工地，也许是他怕我再听到不好的消息而难过，便躲到了远处。依稀的灯光中，薄雾下，他的头发和衣襟不时地被风吹起，身材不高的他在夜色中显得那样的孤寂、清冷和焦灼，可他依然顽强地拨着一个又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电话，我的泪水在眼眶中盈动，不为先行车的绝尘而去，只为那个像骆驼一样忠实的祥子。他完全有理由住下来休息、吃饭，明天再修车赶路，可他……我知道，他这是不让我迟到啊！

开工典礼如期举行，我带来的宣传展板准时如愿地亮相在云贵高原的蓝天、白云、青山之间，那样的醒目，那样的吸引人。当我为圆满完成任务受到表扬而向他表示感谢时，他低着头，擦着车，甩出一句：“我不能丢司机的人”。

这个傻祥子！这个“骆驼祥子”！

（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