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半床书

□文/楚女

很喜欢这样一句古诗：“年年岁岁半床书。”觉得它有一种富贵气象，让人一下子就联想起“坐拥书城，不啻南面称王”那一句妙言。我之所以喜欢这一句诗，还因为它形象地描写出一个爱书人的心态和痴状，更是我的生活的写照。

我的卧榻一半是睡人，一半也堆着书，但却不是因为我的书多，富可称王，而是因为贫穷。我十八岁那年下放农村插队，只带了简单的一点衣物，再就是那两箱书了。那时的农村人也可以说是身无余物，我好不容易借到一张单人竹床，但那些书籍却无处安置，就又从别人那里拆了一块木板将竹床加宽，那些书就堆在床里侧。我又用废木板钉了一张小桌，自制了一盏小煤油灯。每天晚上，我就靠在床上就着如豆的小油灯看书到深夜。这种“年年岁岁半床书”拥书而眠的生活过了十年，使我在困苦中心灵充溢着欢乐，在暗淡的人生中看到生活的希望所在。

回到城市之后，我家在近郊自建了一处住房，而且我还实现了多年的梦想，在二楼的西间布置了书房，环壁四面是书橱和书架，但我依旧喜欢那种“半床书”的生活，在书房里摆了一张大木床，床里侧摆放着我平日喜欢看的书、经常要翻的书、新买来准备即读的书。这些书涉及古、今、中、外，文、史、哲、书法和绘画。《庄子》、《楚辞》、《欧阳修文集》、《复活》、《伍尔芙随笔》，李白、龚自珍、契诃夫、海明威、齐白石……这些书籍和作者，似人类文明的天空闪烁的繁星，每夜我独自酣畅地卧读，我的木床就像是一只小舟，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航行；当我随意翻抽出一本书来看时，也恰似名将“沙场秋点兵”，有一种旌旗猎猎拥骑自雄的壮慨。

我的家人喜欢整洁，有时我出门数日，回来时那些床上的书都被摆到书架上去了，这一夜，我睡得肯定不安稳。因此不需数日我又故态重萌，那些书又“复辟”到我的床上，这样反复数次，家人也就懒得再管我，让我又逍遥地过着“年年岁岁半床书”的生活。

珠翠送美人，宝剑赠英雄，我想：对一个爱书人来说，有半床书伴眠是最快乐的事了。有人曾说过，书是案头之山水，对于我来说，书更是案头之鲜花，夜夜有书相伴，只怕梦也是香的。而一旦缺了它们，就象是疏梅少了窗月，美食少了海盐，天空少了霞彩，青山少了绿水。

我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就在这“年年岁岁半床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