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人≠人造人

□文/王小丫

最近，美国肯塔基和意大利罗马的两位生殖医学的专家宣布将联合克隆人，克隆人的问题又再次成了热门话题。目前，至少已有23个国家，包括英国、以色列和爱尔兰，明文禁止克隆人。美国国会也着手立法禁止克隆人，在最近举行的听证会上，请正反方双方当面陈述理由。结果那个克隆人公司的科学家在现场接受电视观众电话提问时，被痛骂一通。

殊不知，这些义愤填膺的听众，可能把克隆人当成了人造人，对克隆人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一无所知，便迫不及待地要以上帝的代言人自居。那么克隆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否犯得着如此歇斯底里地大加鞭挞呢？

所谓克隆，是指采用某种技术得到具有相同遗传物质的两个以上的个体。现在引起广泛关注的克隆，是哺乳动物的体细胞克隆，采用的是一种叫做细胞核移植的常规技术：

从一个个体取出一个细胞做为供体，在体外培养、增殖。再从另一个个体的卵巢取出未受精的卵细胞，除去细胞核，做为受体。把供体细胞和受体细胞混在一起电击，使它们融合成一个细胞。在电击的作用下，这个融合细胞能分裂、扩增，生成胚胎细胞。将胚胎移植子宫中，就有可能长成一个新的人体。

由于遗传物质几乎全部在细胞核中（细胞核来自供体），这样得到的个体与体细胞供体有几乎相同的遗传物质，接近于同卵孪生子，所以可以认为是供体的克隆。既然我们并不视孪生子为可怕的怪物，不为之恐慌，为什么却对相似性比同孪生子不如的体细胞克隆如此大惊小怪呢？让我们一起看几条有关克隆人的典型误解。

“克隆人破坏了伦理关系。”

人类的伦理并不是完全由生物关系决定的。供体和其克隆后代的生物关系是兄弟姐妹，而其伦理关系则取决于他们之间的社会关系：他们可能是父子或母女（如果由同一对父母哺育），也可能是其他亲属关系或干脆就是陌生人。如果再婚、收养、捐精、捐卵、借腹怀胎等现象的存在并不破坏伦理关系，我们也没有理由认为克隆就会破坏。

“克隆人破坏了人的独特性。”

这是对克隆的误解。克隆人只能传递大体相同的遗传物质，但是人的体质和人性并不是完全由遗传决定的，与遗传相关的部分只占大约一半或更少，环境和随机因素的影响同样重要。可以肯定，就像同卵孪生子，克隆希特勒也绝不会制造出另一个希特勒。

“克隆将会制造怪物。”

例如，国内有位医学教授认为，克隆人“只有父系或母系一方的染色体和基因，缺少亲代另一方的染色体，因此这样克隆出来的人是否正常，谁也没有把握。就目前所知的情况推测，这样的克隆人要么有缺陷，要么是弱智。”这种说法不对。克隆后代的染色体和基因与供体的完全相同，并不缺少亲代另一方的染色体，他的两个亲代染色体就是供体的两个亲代染色体。如果我们像那位教授所说那样只从染色体和基因的角度考虑，那么，只要供体正常，其克隆也必定正常。导致克隆不正常另有其他因素，但不会是他所说的因素。

“克隆将会破坏基因多样性。”

国内还有人认为，“克隆出来的基因完全是相同的等位基因，缺乏多样性，无异于近亲繁殖，疾病的发生率会大大提高。”这也是违背遗传学常识的说法。克隆后代的基因与供体基本上完全相同，如果供体没有完全相同的等位基因，克隆后代就不会有完全相同的等位基因。如果供体没有遗传病，克隆后代也就不会有。克隆后代实际上是供体的孪生兄弟或姐妹，一个孪生子绝不会有比另一个孪生子有高得多的疾病发生率。

“克隆剥夺了后代的某些权利。”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认真讨论的观点。人的身体状况、性格、智力、行为等在不同程度上都受遗传的影响，因此克隆后代在许多方面（虽然绝非全部）是在重复供体的人生轨迹，已经预先知道了将来会发生的一些可能变化：例如大约在什么时候会得什么疾病。有的人会觉得预知这些信息有益，例如可以采取预防措施；但有的人会觉得这是陡增烦恼，特别是那些预知自己会在将来得不治之症的人。这种情形类似于做遗传检测，被检测者可以选择是否愿意知道检测结果，但是对克隆的后代，他们却失去了这种选择的权利。问题是，这种权利是否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要严加保护，禁止用克隆的方式繁殖的地步？毕竟，在人类社会，后代的一些权利历来就被剥夺，当父母把某种缺陷传给子女，或把自己的宗教信仰灌输给子女时，却很少有人抗议子女的权利被剥夺了。

总之，在我们看来，并没有一种能经得起推敲的理由禁止克隆人。那么我们是否赞同现在就进行的克隆呢？并不，只不过我们反对的理由，并不是理论原因，而是技术因素。

在目前，克隆的成功率非常低。在克隆绵羊时，尝试了227次克隆，只有一个成功。即多利。牛的克隆成功率大约为1%，小鼠的较高，也不过2～3%。利用克隆技术得到的胚胎细胞有种种缺陷，大多数无法正常发育。成功产下的克隆后代也可能带有较不严重的某种遗传缺陷。比如多利还是容易长得比一般的羊肥胖，实验者不得不将她和其它羊分开喂养，控制其饮食。克隆牛出生时往往心、肺发育不正常。克隆后代之所以容易有某种随机的遗传缺陷，其原因是克隆时，基因重新排序的过程被缩短为几分钟或几小时（正常的精子和卵子的成熟，要用几个月和几年的时间），这容易导致随机的错误。

在克隆成功率非常低、克隆后代容易得遗传缺陷的情况下，贸然进行人类的克隆，无疑是不人道的。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应该暂时禁止对人的克隆。但是在条件成熟时，有充足的证据（例如对其他灵长类克隆的结果）证明对人的克隆是安全可靠时，则没有充分的理由禁止任何克隆人的尝试。

滥用克隆技术，例如成批地克隆同一个人，则在任何条件下都是应该禁止的。但是不管怎样，不管是否有法律严禁、有多少个国家禁止，都无法阻止有人进行克隆人的尝试，因为禁止克隆人的法律，就像一切的法律，都无法禁止有人为了种种原因而以身试法。

克隆人的诞生，只是迟早的事，在了解克隆是怎么一回事后，我们根本不必为之惊慌，虽然对克隆人的必要性、合理性都是值得讨论的，也会长期争论下去。在讨论时，总需要先明白问题的所在，而不该想当然地妄下诊断，这才是诚实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