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吾儿

□文/田军

儿子离开我，已50天了。在与“再生障碍性贫血”奋力抗争了整整十个年头后，儿子终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他只有15岁啊！15岁，让人心碎的年龄，15年，让人心痛的点点滴滴……

一直以来，我自以为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根本不会惧怕还会有怎样的风暴袭击我，毁灭我。可挺过了50天，我终于还是受不了了。今天早上，不知是三点还是四点，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迷迷糊糊地拉开冰箱，取出一瓶绿茶，回到卧室“蛋蛋，给——”噢，我肯定又是做梦了，永远不会有宝贝儿蛋蛋了。我明白，今后的日子，陪伴我的将是流血的眼睛和破碎的心。

儿子特喜欢喝绿茶，我们总在冰箱里给儿子备几瓶，从未间断过，甭管是醒着还是睡着，只要听到“妈，拿瓶绿茶”，我都会很迅速地递一瓶绿茶到儿子手中。爱人依旧是隔两天带几瓶绿茶回来，冰箱已塞得满满的。虽说儿子病得不轻，可我真没想过有一天儿子真的不在了，我的日子该怎么过？！忘记了哪个大夫曾经说过：“再障”这个病不可怕，能拉住十年就能拉住二十年。我始终牢记这句话，坚信总有一天会感动上帝的。可是，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四月十四日，儿子走了。记得那天是个星期六，儿子和几个同学在我们家玩了一整天，上网、游戏、聊天……仅仅只相隔了一天，儿子就被锁进了冰冷的太平间。“妈妈——”儿子最后一声无力的呼唤，每每想起来，我都会恸哭不止。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儿子，妈妈知道，在进入死亡隧道的一瞬间，你无助的伸出手来指望妈妈能拉住你，可没用的我却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两条腿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蹲在地上，用手紧紧地捂着儿子两只冰凉的脚。

一个个不相连的残片，被串成了无数个令人心碎的回忆，不是有人说过“时间能改变一切”吗？儿子，你不会知道，你也不会明白，忘记你需要我一生一世的时间。

儿子机智敏捷，小心眼却又不失幽默，只要一回到家，家里便洋溢着欢声笑语。如今，小鸟飞走了，林子里一片寂静，没有色彩，没有灵性，只剩下一片茫茫白色。所有的欢乐、希冀都被儿子带走了，亲爱的蛋蛋，妈妈宁愿你躺在床上，宁愿你扯着嗓子和妈妈斗嘴，宁愿为了你过那种忙忙碌碌、紧紧张张的日子……

没有文字能表达我的心情，每天夜里躺在儿子的床上，好像一伸手又能摸到儿子那光滑的脊背，又能嗅到儿子身上那种酸酸涩涩的汗味。恍惚中，儿子将手伸向我“妈妈——”看惯了儿子坐在电脑旁的身影，听惯了儿子在键盘上娴熟的敲打声。这一切像云一样随着儿子的魂灵一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写字台抽屉里放着一个黑皮本子，里面记满了网址、QQ号，很多个英语单词，我试图看懂它，可我怎么也看不清楚，泪水早已溢满了我的眼睛，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破解他了。

有些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四月四日，我的生日，儿子执意让他爸爸定了个生日蛋糕。可那天，我的一帮同学硬是把我拉出去过生日了，一直疯到半夜才回家。看着桌子上的两桶泡面和一个未打开包装的“生日蛋糕”，我没敢吱声，悄悄地躲进了另一个房子睡觉了。儿子好几天都不理我。哎——，如今儿子没了，永远不会再为妈妈过生日了！

这么些天了，总是半夜三、四点就醒了，只好蹑手蹑脚来到后院，和我的影子一起回忆过去的时光。院子里的野草上一串串露珠泪一般落在我的脚面上，不是入夏了吗？晨露依然好凉好凉。

思念像不断增厚的泥土，埋葬了我的一切，所有的欲念随着儿子的魂灵飞上了夜空，定格在我头顶上那一颗最亮最亮的星星上面。

噢，妈妈的宝贝儿子，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