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亲送行
□文/潘建武
父亲走了,走得匆忙。没有给儿子留下只言片语,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只留下一副不算年老的面容和一串串难以忘却的往事。
父亲从小丧母,由继母,我们亲爱的奶奶抚养成人。他上过私塾,相工出身,早年在一家药铺当学徒,练得一手中药炮制硬功夫,解放后在县药材系统工作,是当地四位老药工之一。23年前,为使儿子“顶班”,父亲提前退休回到家乡,那一年他刚过五十岁生日。
放下药斗扶起犁把的父亲,没有了昔日出门人的‘作派”,活脱脱一地道农民,这个形象一直保持到他与世长辞。准确点说,父亲是个兼职农民但他又和职业农民没什么两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操持着十几亩黄土地。父亲做农民又很有些意思,不用拖拉机,用牛。因为他爱牛,对牛的感情很特别,他常说:牛好伺候,能和人说话。我们家那头老黄牛简直与他形影不离,村上人都晓得,要找潘老先生,先找他家老黄牛。有次父亲酒醉,亲热地抱着老黄牛呼喊:“我的老伙计,我的好朋友”,以至使我们对老黄牛产生一些幼稚的嫉妒。
老黄牛啊,请原谅渺小人类对你有过的狭隘偏见!老黄牛啊,有你,父亲永远不孤独,你与父亲同在!
父亲与中药打了一辈子交道,懂些医,村上谁有个头痛脑热拉肚子什么的,他知道了都会去看看,不抽人家烟,不喝人家水,不吃人家饭,药钱也是多少钱买,多少钱收,对一些牺惶人,他就用自己的退休金给他们“报销”药钱。父亲与中药打了一辈子交道,药贩子许以厚金请他当顾问什么的,被一一拒绝,一个不守规矩的主还被他嘟嚷着撵出家门:“人不地道,药能地道?哼!”
父亲是位老党员,当过单位领导,经历过“三反”、“五反”、“文革”等大运动,他每每都能以“大公无私原则性强”之类的鉴定化险为夷。然而父亲并不那么完美,我们依稀记得,他曾利用职务之便“走后门”为自己的亲朋、乡邻购买急用紧俏药物;他曾悄悄给“黑五类”家属送去吃的:他也曾把单位的酸枣壳(一种中药废壳)连夜偷着拉回家当柴禾烧。
父亲走了,儿女们想寻找出他教育儿女语重心长的“谆谆教导”,遗憾的是未能发现,只有那双慈祥、善良、厚道、正直的眼神,留给儿女们许多许多……
请走好,父亲,儿女为你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