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学英语

口文/侯燕琦

一副200度的老花镜，一部精装本且纸页已泛黄的《英汉词典》，一卷随着阅读便不断更换的英文书籍（文学故事类）。这便是八十有五的老妈，日常离不开的“三件宝”。谁看到此可能都会由衷

地说：“嘿，你母亲学问不浅呢！”有谁听过，八十多岁的年纪开始学英语呢？天方夜谭吧？我老妈便是。

一天，八十五岁的母亲对我说：“帮我买套《电视英

语》的教科书吧。”原来，中央电视台第二套节目准备开设电视英语教学课程。当时，我用一副瞧外星人的目光，打量着与自己在一起生活了四十八载的母亲。继而想，也好，这样老人能有个寄托，免得一天到晚闲出病来。至于结果嘛，并不重要。母亲却是一副极认真的样子。她先是在电视报上，用笔圈出一周英语讲座的时间，然后，整整齐齐抄录在一张白纸上。空白处用笔勾勒出花儿、草儿、云儿、鸟儿……制成一张精美的功课表，挂在自己的床头。一周四次课，其中两次是新课，两次是重播。但是，不论新课还是重播，只要授课时间一到，母亲一准拿着她的花镜、课本、笔记本端坐在电视机前。奇怪，平时偶有老年性遗忘症的母亲，对英语授课竟一次没有遗漏过！鼻尖上高高架起那副老花镜，一手翻书，一手握笔，学习是从A、B、C……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开始的。母亲学习的过程，也颇似她的性格：默默的。听课、看书时，就没听到她老人家读过、念过，简直学的是“哑巴英语”。我为什么否认“母亲学问不浅”呢？因为母亲从没有进过学校的大门。读书看报识得的那些字，全凭幼年自学的，教科书也是舅舅们用过的。母亲出生在一个相当有地位的家庭，但“女子无才便是德”是那类大家庭信守不移的祖训，女孩子的命运不能待在学堂。到了可嫁的年龄，面对踏破门坎的媒人，母亲却说：我要工作。面对固执己见的母亲，万般无奈的外祖父，只好托朋友将母亲送进了一所“妇产培训班”。一半是命运，一半是自强不息，从此人生几十载，母亲在妇产医生这一岗位上，迎接的新生命数以千计。

望着端坐在电视机前，全神贯注听课的母亲，那满头的银丝是岁月的霜染而成，透过根根银丝，我仿佛看到，当年满头乌发的母亲，在“妇产培训班”里，全力以赴、孜孜孜不倦学习的情景……是啊，岁月的风刀霜剑只能改变母亲的容颜与形体，对其执着顽强的精神，岁月只能是强化剂、催化剂，而绝非腐蚀剂、消退剂。从母亲身上我看到：人生只要肯攀登，就会有一个又一个美好的高度在等待着我们。

“It is never too old to learn.”一条英文的谚语，替代了那张功课表。译成汉语是“活到老，学到老。”老妈的这条座右铭，我已挂在我的床头，我想与老妈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