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读到这份上

□文/郁建民

读书的主旨，大抵有两种：一则务实，一则务虚。

务实者，子曰诗云ABC，面壁读来，当是处事之本。“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便是昭于俗人的莫大诱惑。于是芸芸众生寒窗茹辛，以至于囊萤偷光，悬梁刺骨、万苦不辞。务虚呢，既可“雪夜书千卷，花时洒一瓢”地祛寒度寂，又能自读自醉。于是，也便有了“三更有梦书当枕，千里怀人月在峰。”那般的痴情与空灵。实在也是乐莫焉。

所谓开卷有益，益实益虚所益无穷。然而同是读书因为目的不同，其读法与境地怕也是不一般了。莎士比亚说：“书籍是全世界的营养品”，看来，人要成长，要成为其大人，是真得吃了饭还要吃书的。不论自愿不自愿，反正是铁肩担重，责无旁贷。这便定然要如高尔基“扑向书籍，就像饥饿的人扑向面包一样”的紧迫，也定然要如杨万里“船中活计只诗篇，读了唐诗读半山，不是老夫朝不食，半山绝自当早餐”的专注。这般紧读慢读，死读活读，到头来也就如培根所言：“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学使人善辨。”果然“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而读书另一值得嘉许的，或许就是陶渊明那般“好读书，不求甚解”了。这确然又是另一番心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全然只取神韵，不顾拿文凭攻学位的利益，也不管做学问的苛刻，乐不可支了。何乐之有？明代学者李贽的体会是：“读书伊何？会我者多，一与心会，自笑自歌，歌吟不已，继以呼呵、恸哭呼呵、涕泗滂沱，歌匪无因，书中有人，我观其人，实获我心。”

这便是了，读书真乐，不一定非要象牙塔里的恭敬与辉煌。只需一本《简·爱》，大可叫你同主人公一并跨越尘世的门槛，站在上帝脚下接受审判；一本《飞鸟集》，绝对使你长出一双智慧的翅膀，抖掉一身的愚掘与冥顽；一本《聊斋》，仙狐幽人、匪夷所思，径入梦境；而一本《红楼梦》，还不叫人“笑歌呼呵泗滂沱”？

书读到这份儿上，也该算有福了。如何不是呢？春光入户、虫鸣透窗，开卷自可添青；热风入帷，赤暑逼人，开卷亦能消夏；秋空朗月，竹影萧疏，开卷必可慰情；而风欺雪虐，酷寒漫天，一杯清茶炉火旺，一部书卷暖意袭。那阵热，还真是“半夜风吹牛头动，二年门掩崔罗愁”，陷在被窝里，全然不理鬼敲门了呢！

于是，世人便不笑吕岩：“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的浪费，倒效法杜荀鹤“卖却屋边三亩地，添成窗下一床书”的穷作乐，实在是“书当快意读易尽”，书伴人生路，开卷更有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