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需要技术

·阿计·

民主，同平等、人权等理念一样，如今已成为全社会普遍认同的价值观。但民主如何才能从一句口号，一种理想转变成政治现实？这就需要民主的技术。什么是民主的技术？简单说来，就是使民主真正得以实现的程序、方法，手段和机制等等。

民主为什么需要技术？我们不妨先追溯一下历史。人类民主实践最初采用的是直接民主模式，比如，公民大会是古希腊的最高权力机关，年满20岁的雅典男性公民均可参加，对立法.宣战、媾和等重大问题，人人都可提出议案，发表意见。这样的民主看上去十分彻底，但成千上万名公民不干别的，整天忙于开会讨论，争吵半天也难以决策，不仅是一种成本昂贵、效率低下的“劣质民主”，而且少数煽动家很容易将大众诱入毫无理性的狂热，古希腊大哲苏格拉底就是不幸死于“多数人暴政”。因此，辉煌一时的古希腊直接民主时代很快如流星般殒落了，各种专制政体开始一统天下。直到1295年11月13日，英国国王爱德华一世为征税问题召开新的议会，与以往只有封建贵族才能参加议会有所不同，出席此次议会的四百多名代表分别来自当时英国社会的三大阶层——教士、贵族和无封建特权的平民。1295年议会确立了现代议会的基本构架，被誉为“模范议会”。英国也因此成为“议会之母”。以此为起点，兼顾民主与效率的代议制民主，开始成为实现民主的主流方式。包括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在内。世界各国昔遍建立了各种各样的代议制度。

“模范议会”，以及由此开创的代议制民主，堪称人类政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民主技术，倘若缺乏这一制度创新，人类的民主可能至今还在死胡同里徘徊。

民主之所以需要技术，是因为民主是一门复杂的艺术。在缺乏民主传统的中国，权力部门的强势威胁和利益要挟，“领导意志”的横加干预和操纵，平民大众民主观念的匮乏和政治热情的冷漠，以及形形色色的拉票、贿选，黑箱操作等伎俩，都会使民意失真，使民主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如何才能走出这种民主的困境？浙江云和县的“万人评政务”活动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有益的答案。在云和，民主评议不再停留在发张测评表就了事的“简单民主”、“省事民主”层面，而是设计成循序渐进的四个阶段，层次丰富、渠道多样的民意来源，真实展现了社会各方的利益格局和民意的复杂性，并最终整合出最为准确的民意。正是通过这些民主技术的创新，云和走向了成熟而真实的民主。

民主之所以需要技术，还因为民主是一门勇敢的艺术。在中国现实的政治体制环境下，一些地方的民主活动从表面看轰轰烈烈，最后却往往演变成一场令人失望的“民主秀”。比如，对于人大的各种监督活动，坊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审议报告唱赞歌，述职评议表扬多，执法检查走过场，一听二看三通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现象？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人大的监督权威缺乏民主技术的保障。因此，湖南省各级人大在述职评议中所推行的票决问责制就显出了特别的意义，湖南数名官员相继被撸去“乌纱帽”的事实表明，票决问责这一看似简单的民主技术，为人大述职评议注入了空前的权威和力量，其背后折射的正是一种民主的勇气和精神。

最后，民主的技术也是战胜一切反民主、“伪民主”行径的最有效手段。时下，民主已成为某些部门、某些官员的时髦宣言，但他们也就是挂在嘴边而已，一谈到实现民主的方法、手段等等，他们就怕得要命，唯恐避之不及，或搬出一些“伪技术”来加以抵抗。比如，秘密投票是世界公认的一项民主技术，但在一些基层民主选举中，“上级意图”对选民意愿的野蛮干涉并不鲜见，“公开填票”、“集体填票”等服从“大局”的“伪技术”时有所闻，甚至有人抱着票箱“上门服务”，眼睁睁地监督着你填选票。摆脱这种虚假民主、“高压”民主的最终出路，无疑还得通过民主的技术建立起保障民主真正实现的制度机制。因为历史和现实的经验都告诉我们，只要民主的技术不断创新和完善，只要人民真正掌握了民主的技术，就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民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