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才与大财
□文/黑白
有大才的人不一定赚得大财,但要成为大才离不开大财,才不一定产生财,但要成材一定要有财做基础。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文学史上太多太多的大才大都生于大财之家,比如苏轼李白,比如俞平伯徐志摩,比如我最近刚刚访问过的沈从文、白先勇——
沈从文走了十年,我访问的是他故居,那么一个精美雅致的院落,不是大财之家断不可能建造,沈从文从这里翩然而出成为文学大家一点也不偶然。这让我想起自己的老家,两间旧瓦房,一个土院子,简陋、逼窄,我的精神气象有多大,我在文学上能走多远,不读我文章仅看我家老屋就能猜得到。再比如华语圈大家白先勇,我在桂林住的榕城宾馆就是他家当年的旅游山庄,他家祖屋在桂林郊外山尾村,如今,那片带戏台的高堂华屋仍是那一带最气派的房子。白先勇是国民党高级将领白崇禧之子,他成为文学大家是水到渠成——从《花荣桥记》到《永远的尹雪艳》,那份来自生命深处的疼痛要远比平民子弟深刻,他的才华是气压突变产生的飓风,是流水跌宕形成的瀑布。同样,我们也无法设想巴尔扎克、托尔斯泰会是穷人之子,会来自贫寒茅舍,心有多高笔就有多深,而贫困是无法撑起文字里的那份高贵的。
这让我不得不想起大才曹雪芹,曹的祖父当年在扬州负责接待三下江南的乾隆,扬州的楼台园林、美酒佳肴均是其一手操办,出生于如此显赫的大财之家,从“珍珠如土金如铁”到“举家食粥酒常赊”,人生大撕裂让他心灵彻夜剧痛,让昔日金粉浮华在纸上重现,是他唯一的安慰与梦想,于是,文学史上石破天惊的《红楼梦》出现了,写尽了中国美食、戏曲、园林、诗词、医学以及人情百态,让无数后人得以一窥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传统的深厚滋养、艺术的长久薰陶,使得一些贵族后裔要比平民子弟深遂得多也恢宏的多,从法国文学到俄罗斯文学,从李煜兄弟到苏东坡父子无不证明这一点,平民子弟有时连接扫盲的机会都没有,而富家却完全可以在最好的艺术氛围中接受最好的教育。叶兆言因为是叶圣陶的孙子,所以他想不成为作家都难;王安忆是茹志鹃的女儿,这个从小在作协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不成为作家谁能成为作家?有一年我在《收获》上读到一篇小说《杀人》,把我吓了一跳,当我们在写好人好事歌颂心灵美时,万方的《杀人》把人的扭曲本性写得鲜血淋漓入木三分。后来我才知道,万方的父亲是曹禺,那份穿透与深刻与其父的《雷雨》一脉相承。
没法不提的还有张爱玲,这位李鸿章的后裔,她的天才同样与那个名门望族不无关联,满腹经纶饱读诗书,都得要财的支持,世所罕见的天才往往都出自大财之家,财保证了才的贵族生活和高雅情调,几代人日久天长的薰陶,一代大才就在大财的宅院里升起,像闪电像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