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不该同救过自己命的丈夫离婚
□文/林子
七年前,一对青年恋人在合肥南淝河岸边散步时遭遇两名歹徒,歹徒垂涎于女青年的美色,命令男青年蹲在一旁“回避”。为了保护心上人脱险,男青年赤手空拳同持刀歹徒进行了殊死搏斗,在歹徒追赶女青年时,身中数刀的他死死抱住歹徒双腿,地上留下九米多长的血色拖痕,青年因此落下终身残疾。七年后,已经成为男青年妻子的女青年突然提出离婚,男青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吞服大量安眠药自杀……
用九米血痕对你说“我爱你”
11年前,18岁的江颜接到了合肥工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从没出过远门的她,带着重重的行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灰头土脸地来到省城合肥。在接待新生的学哥学姐们面前,她刚摸出口袋里的录取通知单准备自我介绍,一个热情的声音对她说:“我们是一个系的,我带你去安排宿舍。”就这样,江颜认识了大她4岁,被保送进本校读研的周良。
周良后来说他对江颜是一见钟情,江颜简直难以置信,那天的她又脏又傻……
江颜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周良则被分配到合肥一所高校任教。爱情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滋长,就在两人准备结婚的时候,一件突发事件让他们的爱情经受了一场严峻考验……
那天,周良陪江颜去选婚纱,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周良建议打车回家,可江颜坚持说走夜路更有情调。两人手挽着手来到南淝河边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突然,两个陌生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朋友,找你借点钱花花。”江颜慌乱地抓住周良的衣角,不由自主地向他的身后移动。周良用力握住江颜的手,手心里冒出阵阵冷汗。“我们身上没带多少钱,如果你们不嫌少,全拿去好了。”
“没钱不要紧,你女朋友长得不错,让哥们替你消受一回怎么样?”幽蓝的月光下,歹徒的脸色看起来异常狰狞。
周良壮着胆子呵斥:“你们别得寸进尺……”“小子,你站一边去,要是不听话,别怪我们不客气。”几乎没有作任何考虑,周良一把推开江颜:“你快走,去叫人!”江颜的腿像灌上了铅,没法动弹。周良一把抱住扑向江颜的一名歹徒,向江颜大喊:“快走!听见没有!”
“找死!”两名歹徒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周良的大腿捅去,其中一个人还用砖头砸周良的膝盖。江颜想冲上去帮忙,可歹徒手中明晃晃的匕首让她没有胆量靠近。周良大腿上汩汩流出的鲜血令她的心一阵阵抽搐,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刚准备投向歹徒,歹徒中的一人突然舍下周良,向她飞扑过来。江颜吓得一声大叫,丢下砖头没命地向马路上跑去。跑了大约3分钟,见歹徒没有追来,江颜才突然想起打110报警。事后她才知道,正是周良拼了命地同追赶她的歹徒进行搏斗,并死死抱住歹徒的双腿,才使她得以有机会脱出魔掌。而周良硬是被歹徒拖出整整九米远,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当医生宣告周良的一条腿再也不能直立时,江颜的泪洒满了周良的面庞:“今后我就是你的拐杖,是你的腿……”
江颜以最快的速度和周良举行了婚礼。
省城多家媒体报道了江颜和周良的带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电视台还特地为两人的婚礼制作了一档节目。当地妇联、共青团也派人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们的故事,一时在合肥成为美谈。江颜暗暗发誓,一定要珍惜这个以鲜血为证的婚姻。
丈夫半夜电话“查房”
周良腿上的伤渐渐好了,可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往日性情开朗的周良变得越来越沉默。江颜对丈夫的受伤感到异常内疚,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走夜路,如果不是自己只顾一个人逃跑,也许事情就不会弄成这样。两人各自以沉默惩罚着自己,可是他们不知道,在惩罚自己的同时,也在彼此伤害着对方……
矛盾就在沉默中突然爆发了。
2001年夏日的一天,江颜正在书房里整理书籍,电话铃响了。江颜走过去拿起话筒。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江颜吗?我是小于,能把周良的英语资料借给我用一下吗?我在赶一篇论文,还不是为了评职称嘛!”
“好,你等会过来拿吧,那书再不翻翻,就快被虫吃了!”放下电话,周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谁说我的书被虫吃了!他要评职称,我就不评了吗?”江颜从没见周良发这么大火,几个月来的委屈全爆发了出来:“自从你的腿受伤以后,整天就没个好脸色,除了上网打游戏就是吃饭睡觉,不看书不写论文也就算了,连备课都不花心思,以前的周良去哪了?”周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江颜:“你是不是受不了我这个瘸子?”江颜躲闪着周良的目光,她忽然对这份曾经以为是地老天荒的爱情有些不太自信。
这以后,周良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不发火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天不和江颜说一句话。为了逃避家里的紧张气氛,江颜把所有精力投入工作中,出差的次数也多起来。江颜巴不得老出差,借机躲开周良的冷脸。每一次出差,都好像是一个节日,江颜总会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周良开始关注江颜的一言一行。别人打电话到家中找她,周良会悄悄在另一个房间拿起分机偷听;江颜出差在外,他常常半夜打电话侦察情况。
2002年10月的一天,江颜去西部一个偏远城市出差。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宾馆,疲惫的江颜差点在浴缸里睡着了。她怕周良半夜会再打电话过来,就关掉了手机。
半夜里,和她一同出差的同事敲开她的房门:“你老公打了整整半夜的电话找不着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就打我的手机,让我过来看看你。”江颜连声对同事说对不起。她突然觉得特别的累,那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疲乏。
2002年的圣诞节,江颜办公室的几个同事搞聚会。江颜好说歹说,最后总算劝动周良和她一道参加这次聚会。吃完饭,大家天南地北地闲聊。有个同事说:“周良,还是你有福气,我们单位就数江颜长得漂亮,又能干,你在家可要好好照顾她哟!”同事善意的玩笑刺激了周良的自尊:“我就只能在家照顾女人吗?”一句话把聚会的气氛全搅了。同事不敢再同周良说话,江颜感到尴尬万分……
有一个人闯进她心里江颜越来越害怕回家,常常一个人踯躅在傍晚的街头,直到天黑才踏进家门。这天,江颜照例在街上“赖”到天黑才回家,但周良不再像往日那样沉默,也许是积蓄了太多的愤怒,他猛地掀开江颜的被子,连拳头带巴掌,还有一个男人应该给予妻子肉体上的爱,一股脑儿地“扔”给江颜。在惨无人道的发泄和暴虐中,周良似乎找到了做男人的尊严……可怜的江颜第二天几乎下不了床。
从此以后,每个夜晚,对于江颜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江颜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多,精神也越来越差。这段时间,单位调过来一个热情能干的小伙子,叫严实。同在一个办公室共事,严实对美丽而能干的江颜渐渐产生了爱慕之心,透过江颜忧郁的目光,严实感觉到她的婚姻似乎并不幸福。每天早上,江颜来到单位,她的座位总是被擦得干干净净,桌上还有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江颜心里清楚这是谁干的。有一天,她比往常更早来到单位,严实正将一小盆花放在她的桌上,看见江颜,他有些不知所措:“今……今天怎么这么早?”看着平时能说会道的严实满头大汗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
那一刻,江颜下定了一个决心:同周良分手!
尽管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印证并升华了她和周良爱情的夜晚,依然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里,但所有的东西都在改变,包括她和周良曾经挚热的爱。既然爱已经死亡了,维持这种空壳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呢?
和你离婚是因为你的心里没有阳光
2004年4月17日,是周良29岁生日。江颜精心做了一桌饭菜,还开了一瓶红酒,希望借着酒劲,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敏感的周良似乎已经意识到江颜热情背后的动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周良出乎意料的冷静,让江颜有些不知所措,“我明白跟你说了吧,我不会同意和你离婚!我现在事业无成,身体残废,剩下的只有你!如果你离我而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周良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倒酒,江颜想拦住他,周良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又慌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发疯似的吻她,一边吻一边说:“求求你,别离开我。”
周良的拥吻越来越粗暴,江颜愈是反抗,他愈是表现出暴虐的倾向。江颜再也不能忍受周良这种变态畸形的爱,她使劲挣脱出来,逃一般的离开了这个曾经给过她温馨的家。
江颜请了一个星期的公休假,回到父母家。
但江颜的父母并不赞成江颜同周良离婚。母亲义正辞严地表明了家里的态度:“做人要知恩图报。当年不是周良救你,有没有现在的你都很难说。他现在就是有一千个不是,病因也还出在你身上!”
江颜在父母家住下的第三天,周良来了。让江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往日温文尔雅的周良一进门就指责江颜的父母没有及时规劝女儿回家。他一会儿暴跳如雷,一会儿泣不成声。他甚至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水果刀,指着江颜说:“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合肥!”对于周良的威胁,江颜一点也不害怕,她甚至希望周良在自己身上扎几刀,这样,自己跟他就摆平了。
她无比痛心地对周良说:“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嫁给你吗?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因为你正直善良,有理想有抱负……”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出了江颜的眼眶……
周良将头深深埋进自己的双手中,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哀求江颜:“颜,我真的很爱你……”
江颜艰难地对周良说:“我不能欺骗自己,我确实不爱你了。如果你不同意和我协议离婚,那我只有去法院起诉。”周良绝望地看着江颜,一字一顿地说:“既然你已经铁了心,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就这样结束吧……结束吧……”
看着周良拄着拐杖蹒跚离去,江颜心里特别难受,当年的周良是那样的高大英俊……
别用生命扼杀我追求幸福的权利
江颜没有在意周良临走时所说的“结束”是什么含义,但在周良回到合肥的第二天,一阵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她刹那间明白了周良为什么要反复向她说“结束”这两个字。电话是周良的母亲打来的。
“江颜,求求你过来看看周良吧,他服了安眠药,快不行了……”江颜的脑子像是在一瞬间飞进了许多虫子,嗡嗡地叫个不停。等醒过神来,江颜急急忙忙上街包了一辆出租车,飞奔回合肥。
出租车到达合肥市省立医院时,周良已被抢救过来。在病房门口,江颜被周良的母亲拦住。周良母亲递给江颜一封信,这是周良自杀前留给江颜的。
“江颜:我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我们的爱情,还有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也许你不能接受。我其实也很无奈,我无法忍受你成为别人的妻子,那样的屈辱我是一分钟也承受不起。我无法左右你对我的感情,我能左右的,只有自己的生命,等我闭上眼睛后,你再去做别人的妻子吧……”
读完周良的信,江颜无助地跌坐在走廊的木椅上。她不知道,对周良的这份爱,她应该感动,还是应该憎恨。她该怎么办?一边是她想追求的自由,一边是一个人沉甸甸的生命。是周良用生命扼杀了她追求幸福的权力,还是她追求幸福的权力扼杀了周良的生命?
江颜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接下来几天,邻居、同事、亲人,还有街道的同志,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做她的思想工作,劝她与周良和好。就在江颜离婚的信心快要被众人的劝解淹没时,她收到了周良一个学生寄给她的一封信:
“因为爱而结婚,因为不爱而离婚,结婚和离婚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让爱情变得纯洁一点,不要往里面添加一些杂质,比如恩情,比如世俗的眼光……”
2005年1月12日,江颜从合肥市瑶海区法院撤回了离婚诉状。面对着不同的声音,面对着还躺在病床上的丈夫,江颜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本文拒绝转载、网摘,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