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内瓤

城市外表非常漂亮，越来越漂亮，再穷不能穷城市，城市越来越显得豪华和富有。城市越来越现代化，小城市要与大城市接轨，大城市要与世界接轨，不，中小城市也要与世界大都市接轨……所以各地都不惜血本，把钱都花在了旧城改造、马路拓宽、草皮、大树和珍奇花木进城上……总之，城市豪华得一步一个金砖。号称生态城市，花园式城市……好像城市是个专养贵人的地方。所有的城市之外的人都羡慕城市，向往城市，因为城市的外表太迷人了。

住进城市里的人最了解城市。他们中的很多人很少有工夫为这个美丽的外表赏心悦目。他们几乎没有一个是活得不累的。住进城市的人，比住在城市之外的人，都是成功的人。但城市是一个一刻都不停止旋转的轮子，这里的人都忙着赚钱。平民忙着赚钱糊口，天不亮就有他们的叫卖声，直到夜深人静，还有夫妻收拾摊位拉着板车迟迟地往回走。他们不知挨过城管人员的多少呵斥和脚踹，这些人在美丽的城市中顽强地生活。花园式城市与他们的生存似乎没有多大意义。城市看起来很富有，可是，平民挣钱，一分一厘、一张毛票，从一滴滴的豆汁里，我们看着他们的收入。城市真的不适合弱者生存，也不怎么适合良民生存。城市里挣扎着挣钱糊口的人太多太辛苦。工厂都很紧张，工作加班加点、超时，但不加工资，厂长坐着豪华轿车出入工厂，工人挟着饭盒和脏衣服出入工厂。他们的工资多年不涨，他们居然奇迹般生活得紧张有序。我们不知道他们那点工资怎么安排日子，怎么去买房子，怎么去就医，怎么去供孩子上大学……这真是一个奇迹！富人则忙着攫取钱物，从小本生意到大本生意到无本生意……把钱最先投入官场，然后再投入商场，圈地卖楼，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有权有钱的人，天天泡在酒精里，灯红酒绿是城市人情暖昧的地方。

商店里洁白的米面，用硫磺熏过，所有的小摊上的食物都没有通过卫检。鲜艳的食肉注过水，商店里的火腿有的用敌敌畏浸过，假冒伪劣和过期食品，当真货卖。治性病广告，修补处女膜广告，十字路口到处张贴。公共男厕所里的墙壁上留有宾馆小姐的联系电话。公共汽车上小偷公然亮刀子。家属楼隔三岔五被盗一次。那么多人起早贪黑，焦躁地等在红绿灯前，眼睛都张望着一个“利”字，车流人流奔流滔滔，都活得不容易。

城市的参照物是等级、地位、多大平方的住宅、私人轿车的档次、聚敛的多少、关系的大小和关系网络的密度……城市是一个权力社会，权力主导城市，天上有北斗星，权力是城市的“指北针”。不拜权力，在城市寸步难行。众多的执法和管理部门都在分食城市这怀羹，人要在城市里生活或发展，出门就要送礼，到处铺垫，到处是庙，到处是衙门，碰得个遍体鳞伤之后，然后才能在城市驻足。私下里的权钱交易，一夜间发生奇迹，很多人在城市里一夜暴富。一人获得权力，所有的亲姻都成为城市的骄子。

豪华公厕里纤尘不染，看不到下水道在哪里；星级宾馆碎了一块天花板，露出龇牙咧嘴的水泥；电梯维修，忽然露出一个万丈深的窟窿，一堆生铁和乱麻一样的钢丝及冰凉的水泥墙壁。城市是美丽的，我们希望她的内瓤和外表一样美。让住在花园式城市里的人，都身心健康。

（李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