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姐妹

〔宝鸡〕　叶丛

那一年悲喜交加——老爸病故，弟考上了大学。

弟上大学的时候，兄在弟所在的那个城市里给城里人盖楼。每月的月底，都会把一叠毛票塞到弟的手里，然后嘱咐几句：好好上学。爸妈不在了，有我和你姐挣钱供你！

弟平时穿的鞋子，是姐一针一线给做的“千层底”。娘在世时教给她一手好针线活儿。弟一穿着姐做的布鞋立刻就想到娘。

第二年，姐出嫁了。

第三年，兄在工地上出了事，从五米高的架子上跌下来，摔断了腿。弟赶到医院后，兄的一条腿已经锯掉了。弟的哭声惊动了整个楼。

一晃，十多年过去。

才四十出头的姐，手上和脸上都刻满了岁月劳苦的皱纹。兄在工地看场子，一根假肢支撑了十几年。只有城里的弟情况不错——孩子上全托中学，爱人是一个医生，他本人是一家企业的技术骨干。

每次回老家省亲，弟的女儿都要带一大堆的饮料和食品，分给农村的姐妹们。姐的女儿没喝过易拉罐饮料，她用一罐饮料在小买部换了三支铅笔、四块橡皮。兄的大儿子已经十七岁。每当这个城里的堂妹喝饮料的时候，他在一旁等着，将扔掉的空筒拣起来，“叭”一声踩扁，装到自己的蛇皮袋子里。他说他已经有八百多个了，等到卖了它，就够弟弟上学了！

一次探亲返城前，弟又像往日一样给兄手里塞钱。

“你甭给我塞钱。你们在城里花销大，喝口水都是钱。听说城里人喝的是纯净水——哥想托咐你一件事：给老大在城里找个送水的活。一天送二十桶就是十块。比我当年当民工强多了！“哥现在不缺吃穿，只要你们这辈子过得好，哥就踏实多啦！哥这条腿……不是时候，当年没能把你供到底……我想让老大去挣钱，把老二供出来！”

“哥！……”弟抓着兄粗糙的手，热泪盈眶。

…………

如今，姐的女儿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为了供孩子上学，姐把纳鞋摊支到了镇上。兄的二儿子考上县重点中学。大儿子在城里给人送水挣钱，每月按时把钱寄给老二。除了送水，小伙子一般情况不去叔叔家里“添乱”。但每天学校放学的时候，他都要停住送水的自行车，找一个避背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城里上学的孩子们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