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秋野

向晚，郊外稻菽成熟的芳香，挑逗似地随风潜入小城，诱我走向郊外——走进金秋的田野，走进收获的季节。

满畈成熟的稻子，在落日余辉中黄灿灿、亮亮晶晶的；连垅的大豆在秋风里播出金铃般的声音，让人疑惑这稻菽真是金子做成的。秋天的负载是厚重的，连稻菽散发在空中的香息都是厚重的，不似春天的花草那样飘渺，淡远。秋熟的气息浓烈得空气都粘稠了，在这四周的香稻里走上一遭，就会觉得咽下了果腹的食物而不觉饥饿。在稻田菽地的深处，有一架一架坠满紫玛瑙般的葡萄；有一片一片的梨园，黄澄澄的梨挂满枝头；有一树一树红枣，红宝石般的在空中炫耀——这累累果实，将个秋天装扮得热闹非凡。

触景生情，我记起了小学课本上的那首儿歌：“秋天到秋天到，地里庄稼长得好，高粱涨红了脸，稻子笑弯了腰……枝头结柿子，架上挂葡萄，黄澄澄的是梨，红彤彤的是枣。”那年月，因为常处于半饥饿状态，对这首儿歌的理解就特别深透，想象力也特别丰富，在教室摇头晃脑读着，口水便掉下来，润湿了课本。那时，儿歌所描绘的情景，只能是孩子们的一个梦，因为谁也不知道架上的葡萄和黄澄澄的梨是什么样子。弹指三十年，沧海变桑田。眼前这林林总总的秋实，将儿时的梦境变成了现实，并丰盛得超出儿时的想象。

田头，挥镰收获的农人脸上挂足的笑容。我敢说，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是世界上最坦然的笑，是世界上最具魅力的笑；赤裸上身的顽童攀援于果树枝头，穿行于瓜棚豆架下，大口咽下的不再是自己的馋涎而是香甜的瓜果。目睹这样一幅夕阳中的生活画卷，作为局外人，我随农人的笑而舒怀，也随顽童的吞咽而在心里香甜起来。此情此景令我忽发奇想：当年古人悲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必定是在排遣“意不适”时走错了地方或季节，倘若在这果实盈野的田园中驻足一眺，心情一定会陡然好起来，说不定还会挂冠弃杖，甘心当起一个农夫来。

夕阳下沉，暮霭轻拢，清风渐起。我独行于田间小路，吸吮着这充塞于天地间的果实的芬芳，鼻息变得贪婪起来。看月上树梢，闻牛羊归栏时杂沓的脚步，听村妇悠长而亲切的唤儿声，我心痴神迷，将自己站了成秋野的一部分。

（戴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