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说“手读”
·屈超耘·
一看题目,读者可能会这么说:闹错了,其实没有错,这里的所谓“手读”自有一番道理。
从表面上看,读书确实是用眼而不是用手。然而,通过眼睛认字继而输入大脑的读书,仅仅是普遍意义上的读书,要搞研究、做学问,这种一般的、普遍意义上的读书就远远不够了。因此,要把读书的水平提高到一个质的飞跃阶段,就必不可少地要借助于“手读”。
所谓“手读”,是指在读书时能把观点、情节、时间用手记下来。因为,记忆是靠不住的。一般讲,人在青年时期,气血旺盛,脑子灵活,读过的书,储存在脑库里,用时只消打开库门,所需的材料便会迅速地跳将出来。可要是到了中老年特别是进入老境,记忆力便会逐渐蜕化,那些通过眼睛接收而存入脑库的东西,便会进入“睡眠”状态即或浅睡或深睡。若是浅睡,那还好一点,通过一番“唤醒”功夫,尚能“取”得出来;可若是深睡,那就大大不妙了,任你千呼万唤,也是叫不醒的。这时候,你只能急得抓耳挠腮而没有任何法子可用,便只好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
读书人只有到了记不住东西的时候,才能真正认识到“手读”的好处。在这方面,我是有亲历经验的:晚唐作家杜牧,曾在《阿房宫序》中,说过一段极有名的话,叫“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说的是一辈一辈的人,明知前人做的事情不对,可就是只道悲哀而不知借鉴,最后只能陷入“一辈哀一辈”的恶性循环。小杜先生这段意思十分深刻而精警的话,我在青年时代就知道它的意思,可一旦要用时,总是做不到一字不误。后来,当我把它用笔写下来,奇迹发生了,真像是有“神灵”帮助一样,什么时节用,它就迅速地跳出了脑库。同样,毛泽东从前也曾讲过一句十分精辟的话:“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和对客观世界的改造。”和杜牧一样,也是意思深刻而读起来拗口。老办法,我用“手读”把它抄下来,以后就永远地忘不掉了。
有朋友曾问我:为什么“手读”能够使“死”材料变“活”。我不是科学家,说不出其中的路路道道,只能用广大群众说的一句口头语作答,这就是“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我还告诉朋友,凡是通过“手读”抄下来的东西,作为实体它永远在你身边放着。若是你年龄真的大了,记忆力确实衰退了,要用某材料时,只须翻开这实体(记事本),它就会一字不误地为你服务。我69岁那年,因为要写马克思对“太平天国”的评价前后不同,可凭记忆,说什么也把他那前后多年所说的话记不清楚,多亏了当年的“手读”,当我照着“记事本”抄时,管保准确无误。我常常有这么一个感觉,一些老年同志写的文章,虽然思想也还正确,但所举史实只能做到大致可以,而具体的时间、地点、过程却多有讹误。何也?都是仅凭记忆而没有做到“手读”之故,因此,我便告诉他,不要迷信自己的记忆力,记忆力是靠不住的,只要经常“手读”,就可保证不出差错。朋友听了我的话,都说此法特有效,希望“能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于是我便到处宣传,他们欣然接受,好事一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