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的滋味

[山东]　邢军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虽没有体验过父辈们所忍受过的饥饿，但也品尝过贫穷的滋味。

记得小时候，家里曾经断过粮，玉米吃完了，芋头也没了。虽然我以前挺讨厌吃它们的，吃的时候很难下咽，下肚后胃就上下翻腾，可是当它们变得稀有时，我又是那么的渴望。爸爸在外地上班，妈妈一个人种地但收成总是不佳。妈妈很会精打细算，她总是春夏两季到田间、树林挖野菜、摘树叶，掺和玉米粉捏窝头、做馏菜，既可当饭又可当菜。但任凭我们怎么节省，到了早春家里的粮食还是吃光了。

记得我六岁那年春节，我家用五分钱过了个年。邻居的大奶奶给了我哥两个鸡蛋，这可把我们三个乐坏了，嚷着回家吃煮鸡蛋。哥哥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兜着，兴高采烈地拿给妈。妈妈看到哥哥衣服里的鸡蛋以为是我们偷的，不由分说地把我哥打了一顿。“谁教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偷东西了。”妈妈越说越气，拿了一把笤帚狠狠地打在哥哥的屁股上。哥哥很倔，憋红着脸，一声不吭。妈妈出手很重，他也不叫疼。看到哥哥不承认，妈妈就问我：“小二，你说，你们偷的谁家的鸡蛋。”我哆嗦着辩解：“我们没偷，是大奶奶给的。”“还胡说，你大奶奶家日子也不好过，她哪来的鸡蛋给我们，快说实话，不然，你们三个，今天别想吃饭！都给我跪下，跪到说为止”。我和妹妹都哭起来，“妈，你别罚妹妹了，是我乱要别人的东西的，你打我吧，妹妹小不经打。”哥说完眼泪汩汩地流下来。妈妈眼圈红了，她悄悄转过身去，用衣袖擦了擦，就对我们三个说：“孩子，人穷志不能短，我们再穷也不能偷别人的一针一线。你没听老人们都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吗？”“哎呀，小波他妈，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啥呀，孩子不怕，有大奶奶在，我给你妈说理。”“是大婶呀，我正要孩子送还你的鸡蛋哩。”“鸡蛋是我给孩子的，他们都是乖孩子，哪里会偷东西呀。你真是小题大做，哎哟哟，你看你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大婶，鸡蛋你拿回去吧，您老身体也不好，他们三个都大了。”“你这当妈的，大过年的不给孩子弄点好吃的，还不许我疼孙子呀。要知道你这样错怪孩子，我就亲自送来了。”大奶奶走后，妈妈把我们三个扶了起来，“是妈妈不对，没问清楚就打了你们。我平时忙没有太多时间管教你们，怕你们不学好。别哭了，妈妈给你们做鸡蛋吃。你们说说怎么个吃法，是想煮着吃，还是炒着吃呀。”“妈妈，你给妹妹煮煮吃吧。”哥哥说道，“我是老大我不吃了。让她俩一人一个”。我哽咽地说，“给妹妹和哥哥吧，我不想吃。”正在我们互相谦让时，啪的一声，碗和鸡蛋一并倒在地上，碎了。妹妹哇地大哭起来，“我，我，我想给妈妈”。“我的好孩子，没关系”，妈妈边说边捡起残留的鸡蛋放在盘子里，“一会我给你们做更好吃的。”妈妈把剩的鸡蛋和上玉米面，榨了点蓖麻油，撒上葱盐，煎成油饼。我们三个吃得格外香，那个年也成了我们永恒的记忆。

“贫穷是一种财富”，我很相信这句话。因为曾经贫穷才教会我们正直善良，教会我们珍惜拥有。贫穷的滋味不仅仅是苦涩，还蕴含着丝丝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