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鸡鸣

■文＼王伟瀛

生活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别说莺歌燕语，就是伴随人们几千年的雄鸡鸣唱，也多年听不到了。想听鸡啼，得到现代化的养鸡场去？只是那日夜用灯泡照着的传宗接代的雄鸡，可能已没有了时间观念，不会啼叫五更。即使啼叫，也难有李贺诗中“雄鸡一声天下白”的意境。

数千年中，鸡是家庭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禽啊。母鸡生蛋，公鸡司晨，走进农家的院门，听到的是犬吠，见到的是院中啄食的鸡。雄纠纠的一只大公鸡在前边带路，一群母鸡带着鸡雏在后紧跟，你呼我应，多么合谐的一个家族。若说家禽中最美者，当属雄鸡。不必说那肥大鲜红的鸡冠，也不必说那闪着黑玉光泽的尾翎，单是那一身绵绣，就会羞得公鸭公鹅退避三舍了。即使把雄鸡放在鸟类之中，那美，也能排得上名次。审美，有时需要距离。美的雄鸡与人们太亲太近了。人们几乎忘了它的美，而更注重于它的实用价值：让雄鸡传宗接代，啼鸣报更。

没钟没表的时代，午夜里的一声鸡啼，牵动着多少人的心啊。鸡叫头遍，母亲或是妻子，从睡梦中爬起，“鸡鸣早看天”，为日出而做的儿子或丈夫准备早饭了。鸡啼三遍，浪迹天涯的游子，收拾行装，踏上旅程。“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头上的月光清冷，板桥上的晨霜清冷，鸡鸣之声唤起多少思乡之情！鸡鸣五更，少年学子不会忘记，“三更炉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苦读之声伴着鸡叫，宝剑寒光映着月光，激励人心的鸡鸣啊。午夜行军，大野中跋涉，漆黑一片，听到鸡叫，知道天将破晓，觉那鸡鸣之声悦耳、动听。“鸡鸣高树颠，犬吠深巷中”，是一幅恬静的田园图画。如今，这样的图画何处寻？存在于文学作品和影视剧中了。不要说难闻鸡鸣，就是红冠子绿尾巴的公鸡，也难得一见。城里三五岁的稚子，公鸡的形象，是在图片上影视上认识的。他们随父母进动物园，可以看到孔雀、丹顶鹤、锦鸡，可见不到真的活的公鸡母鸡。他们吃着香香的鸡蛋，可知道鸡蛋的父亲母亲的形象？不必担心公鸡会濒临灭绝，人类要吃鸡蛋，就得留下公鸡。只是那美丽的大公鸡，距离人们的视线却越来越远了。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公鸡也会在动物园中引颈长啼，惹得孩子们高兴地叫着：“大公鸡！大公鸡！”

古老的诗经中有几首诗以雄鸡起兴：“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女曰鸡鸣，士曰昧旦。”现今的新潮诗人，还有为公鸡唱赞歌的吗？司晨的雄鸡，完成了报晓的使命？谁还记得夜半三更的鸡鸣之声？重回乡野，做一个土炕上的梦，听一回报晓的鸡啼，三更、四更、五更。想一想母亲听到鸡叫燃起的炊烟，望一眼父亲荷锄下地的身影，顺着时间的隧道，对童年的友伴大公鸡说一声：老朋友，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