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歌在心间
□文/余毛毛
在所有活着的族类中,总有喜欢孤单而不愿群居的几个,这是它,一只在九月里开始在我家里清亮高歌的蟋蟀给予我的启示。它应该在草丛里、石块下、墙角根或别的什么地方,和它的同类在一起共同吟唱,但它却来到了高高的五楼上。我想象着它顺着台阶一阶阶往上蹦跳时的心情:是摆脱了群居喧闹生活的欣喜,还是为同类所不容,有一种被驱逐的惆怅和怨恨?后来我想大概都不是吧,它只是愿意这样,喜欢这样。
它的歌声让我夜夜难眠,有几个夜里,我起来,辨别找寻它的方位,是在阳台上,一堆被月光照得晶晶发亮的啤酒瓶之间。谈不上什么诗意的栖居,但它的声音却是那么的清亮、圆润,韵味深长,象一颗草尖上的露珠,像一粒天上的星星,象一位牧羊女在晨雾中的歌声。我想起了秋虫吊月、偎栏自热这样的话,但觉得这有轻侮它的意味,于是摇摇头否定了。它给我一种莫名的感奋,在听了它那么迫近的鸣叫声后,我总是又回到书房,吸支烟,喝杯啤酒,压制着心中波动着的读书写作的欲望,就好像自己胸中也有歌,想在月夜里,把它歌唱出来,只是那蟋蟀之歌的纯净让我感到自卑,才不愿动笔。
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像它那样,顺着台阶一下一下地跳到高处,在一个角落里,面对着月光独自清清吟唱,把最美最好的心愿用歌声表达出来,叩动某个人或者某只蟋蟀的心弦,就像它叩动我的心弦一样。如果有一份高山流水的相契,那自然是一种福分;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因为美好纯净的歌声总是比人活得长久,它总会有着落的,正如美国诗人郎费罗的诗《箭与歌》所说的那样:“我把一只箭向空中射出,/它落下地来,不知在何处;/那么急,那么快,眼睛怎能跟上它一去如飞的踪影?//我把一支歌向空中吐出,/它落下地来,不知在何处;/有谁的眼力这么尖,这么强,竟能追上歌声的飞扬?//很久以后,我发现那支箭/插在橡树上,还不曾折断;/还有那支歌,首尾俱全,/我也找到了:在朋友的心间。”九月,蟋蟀朋友,你的歌已首尾俱全地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