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奶工

[宝鸡]高小宝

给儿子在配送公司订了一份奶，约定每天下午6：30-7：00送至家中。送奶工是一位30多岁的妇女，中等身材，微胖，面黑，一副老实淳朴的模样。每次她来时，先轻轻敲几下门，然后在门外高喊一声“奶来了”。我或妻子走出去，平静地接过奶。她始终挂着一脸卑微的笑容，除了要吸管和交奶费，我们和她没有过多的语言。

可是生活总有一些小插曲发生，譬如这个深秋的黄昏。当送奶工敲开我家门时两手空空如也，站在门口一脸愧疚诚恳地说：“对不起，今天我把奶瓶打碎了，明天把两天的一并送来。”听她如此解释，我无奈，只好说：“没事，没事。”妻子大概听到门口有说话声，感到奇怪走了出来，送奶工又解释了一遍并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妻子轻轻地“噢”了一声。送奶工说：“那我先走了，还得去别人家通知一声。”她走后，妻子说：“看来那个送奶的今天受伤不轻，也不知是自己骑车摔的还是让车撞的，衣服上到处都是污垢。”我听妻，感叹道：“啥都不好干呀！也许她现在更心疼洒掉的那些奶，这些恐怕得从她工资里扣。”

晚上，一家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电视，房门轻声响起，开门一看居然是送奶工。她换了身衣服，手拿一瓶奶眉眼堆笑，身边站着一个三、四岁左右憨态可掬的小男孩，怯怯地望着我。送奶工说：“师傅，我刚回公司，公司还没下班，就又把你们今天的奶送来了。”我有些意外，说：“没必要跑来跑去，明天送来一样的。”她莞尔一笑：“责任本来就在我，万一订户把电话打到公司投诉，老板认为我失职了，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年龄找个工作也不容易。好了，不打扰了，虎子给叔叔说再见。”那叫虎子的小男孩哼哼哧哧低着头半天不开口。我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送奶工说：“让你见笑了，他怕生。那行，师傅我们走了。”向他们挥手再见后，这次我没有立即进屋，而是打亮楼道的灯，希望这股昏黄的灯光伴随他们母子尽量走得远些。

隐隐约约听见小男孩问妈妈：“这个叔叔看上去还挺和蔼，怎么刚才那位伯伯对咱们说话吼来吼去？”她说：“这很正常呀！有的人说话嗓门大，有的人说话声音小，就像你奇怪妈妈怎么爱笑一样……”

我眼一热，转身进屋关门。把奶递给儿子，妻子感到吃惊：“咦！不是说今天没奶吗？”我如实相告，突然她大叫一声，冲上前一把夺下儿子手中还未启封的奶瓶：“我看看是不是过期的”。只见她神情极为专注地在印封上检查了一遍，这才露齿一笑：“不错，是今天的，看来这个送奶的还挺讲职业道德的。”

我无语，踱步来到窗前。外面不知何时狂风大作，路上空无一人，落叶在清冷的路灯下漫天飞舞。冬天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