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边县公安局

以“家属不来找”放走疑犯

2006年7月9日下午7时，榆林靖边县东郊一大型油罐加工厂内，两个年轻人因工作发生争执，临时主管冯雷将年仅19岁的电焊工姜虎虎一拳从油罐车上打下，姜虎虎经县人民医院抢救无效，当晚死亡。经法医鉴定，姜系高坠致肝脏大范围破损，大量出血，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亡。打人者冯雷次日即被靖边县公安局刑事拘留。经审讯，冯雷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可令死者家属不可思议的是，靖边县公安局不但未将冯雷上报检察院逮捕，反而在关押一个多月后，在收取5000元保证金后将冯雷取保候审，予以释放。这激起了死者家属的极大愤慨，他们四处上访，反映靖边县公安局这种执法犯法的恶劣行为。

工作引争执　一拳致人命

今年25岁的冯雷是榆林子州县人，事发当天，老板不在，由他临时负责加工厂的管理。油罐加工厂实行的是分工作业，各干各的工序，姜虎虎是电焊工。7月9日下午7点，干完自己的工序后姜虎虎准备下班，这时冯雷不许姜虎虎走，让他帮别人干完活才能下班。这令姜虎虎十分不高兴，为此两人发生争执，经人劝解后，姜虎虎便上到油罐车顶干活，这时，冯雷在姜虎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拳打向姜虎虎，致姜虎虎从2.3米的高空突然坠下，当下不省人事。后几经周折，直到晚上12点多，人才被送到县人民医院。闻讯赶来的姜虎虎父母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候结果。直到10日凌晨3点，姜虎虎经抢救无效死亡。

10日一早，姜虎虎父母向靖边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和东郊派出所报案，靖边县公安局立案后便展开调查，随后将犯罪嫌疑人冯雷刑事拘留，冯雷被刑拘后，对将姜虎虎故意推下去的事实供认不讳。当天上午，靖边县公安局对姜虎虎的尸体进行了尸检，7月11日出了尸检报告。结论是高坠致肝脏大范围破损，大量出血，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亡。但死者家属一直得不到尸检报告。7月21日，油罐加工厂的老板刘小宁委托李军伟就姜虎虎赔偿事宜达成协议，7月22日，姜家安葬了姜虎虎。

姜虎虎是家中的独生子，父亲姜文智本想让儿子出去学个手艺，才经人介绍到油罐厂学电焊的，不想1.78米的大小伙子瞬间竟成了隔世人，中年丧子，这对他们夫妻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在那段时间，他们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姜文智竟然病倒了。

儿子离去，已不能复生，多少亲戚朋友来劝慰他们：只要犯罪分子得到法律的制裁，也算对虎虎有个交待。活着的人要紧，要想开些。正当姜文智夫妻俩在这种温煦的劝慰中慢慢缓过神的时候，一声霹雳又将他们拉入了痛苦的深渊……

儿死留余悲　凶手已逍遥

2006年9月6日，姜文智夫妻俩坐车从榆林市来到靖边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询问姜虎虎被害一案的进展情况。谁知主办案件干警杨有林冲他们大喊：你们早是干什么的？这会儿才来问，我们已经将冯雷取保候审，放了。我们向检察院报捕，检察院认为没有构成刑事犯罪不受理，不信你们过检察院批捕科问问。他们当时十分吃惊，犯罪事实这么清楚，为什么就把犯罪嫌疑人给放了？随即他们又到了靖边县检察院，批捕科的同志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查阅了全部登记材料都没有后，对他们讲，公安局肯定没有报过来，否则，人命案我们应该有印象……当日他们又到刑警队找杨有林，杨有林早已躲开走了。他们又找到参与办理此案的干警郭庆华，郭庆华说，取保候审放人，是局务会定的，你们有什么事找局长问。次日他们找到主管刑侦的王平副局长，质问为啥放了冯雷？王局长说：取保候审是我们定的，你们也有失误，早不来过问，这阵才来，我们到哪给你找人？与杨有林的话如出一辙。听到这样的话，姜文智夫妻俩把肺都能气炸了：公安机关是干什么吃的公然放走凶犯，还要找受害人家属的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一气之下，他们又到检察院找检察长，这件事引起了检察长的注意，立即派人到公安局追查此案，公安局答复是保证抓获犯罪嫌疑人冯雷。公安局这样办案，且事发2个月，不给家属尸检报告，中间肯定有猫腻，9月8日，他们又找王平副局长要尸检报告，看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几经周折，直到9月11日他们才拿到尸检报告复印件。找王局长问冯雷的下落，王局长说人跑了，他们正四处找呢。据冯雷家人讲，冯雷已外出打工去了，现在不知下落。9月21日，他们又找到王平，问他们现在该怎么办？王局长说：你们有失误，我们也有失误，本来很简单的事，抓了人放了又要抓，很麻烦，还要接待你们，现在我们已经报请检察院，检察院批捕后我们只能上网通缉，你们就回去等着吧。无奈他们也只能回榆林家中等待。失子的悲痛没有消尽，公安机关恣意枉法致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又使他们的痛苦雪上加霜。

靖边是“特区”　国法不适用

接到姜文智的来信，记者日前专程赶往靖边调查，一路上记者不断地在思考，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作为专门的执法机构，靖边县公安局难道不懂吗？在犯罪事实确凿的情况下，在长达一个月的羁押期间，公安局为啥不对冯雷采取逮捕措施呢？犯罪嫌疑人被刑事拘留后，靖边县公安局只要依法报捕，移送检察机关就行了，凭什么对冯雷取保候审把人给放了呢？犯罪嫌疑被刑事拘留后，靖边县公安局为什么自己犯了错却一再责怪受害人不早来催案呢？

在靖边县公安局，接待记者的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王平。记者开门见山，提出了冯雷一案的许多疑点。王局长说，姜文智反映的材料我想你们都看了，内容属实，这个案子案情很简单，事实清楚，没啥好说的。这个案子属过失致人死亡，7月10日我们以过失伤害罪将冯雷刑事拘留。刑事拘留正常情况是一个礼拜，实践中一般都是一个月。当时是否向检察院报捕，以及后来的取保候审都由局务会议决定，我这只管侦查。8月7日开局务会，研究冯雷一案。会上得知工厂主与死者家属达成赔偿协议，一般地讲，如果进行民事调解，就意味着对刑事的放弃，在征求受害人意见后，一般对犯罪嫌疑人都采取取保候审。局里曾派专人征求受害人意见，因与家属联系不上，8月11日，局务会决定，押5000元对冯雷取保候审。记者问王局长，对一个致人死亡的刑事罪犯一不逮捕，二要放人，其中的门道不是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吗？王局长说我没拿人家一分钱，这一切都是局务会集体决定的。生效后没几天，死者家属就来了，说放人不行，要追究刑事责任，我们才开始抓人，现已悬赏5000元，到现在还没抓到人。

记者又来到一把手吕局长办公室，说明来意，吕局长说，这个案子艾局长会比我介绍得更清楚。记者又来到艾局长办公室。艾局长说，一般案件由刑侦部门侦查完毕后，由法制科进行审查把关，再由局务会研究，最后定案。我是主管法制的副局长。一般公安局都是一把手主持局务会议，我局的体制与别的地方不同，一把手委托我主持局务会，研究案子，大的事情给一把手提前汇报，这件事我没有汇报。可以说靖边公安局在这个案子上有很大的失误。听到民事部分赔偿近20万，就凭经验办事，按照交通肇事的处理办法只要民事部分解决了，就认为没事了，对肇事方就采取保候审。重民事，轻刑事，这是靖边的特点。取保候审是大家共同的意见，在局务会上，从办案干警到中队长、大队长、刑警队长、副局长每人都发表了对案件的看法，大家一致认为应采取取保候审。因长期的工作习惯，也没想到此类案件要批捕。直到家属前后十几次来局里闹事，我们才意识到案子办错了，现在局里正不惜代价，不惜警力，用悬赏和网上通缉的办法，全力追捕罪犯，争取早日给受害人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

记者几点感触

走出靖边公安局，记者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没有了，打人凶手却逍遥法外，这在靖边公安局眼里仅仅是个失误，而最大的失误是当时没有找到死者家属，征求意见，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出来……在与几位局长的接触中，记者有几点感触：1.在靖边出了事，受害人一定要找公安局的，否则凶手很可能就放了。2.公安局比检察院和法院的权力大，出了刑事案件，公安局认为是小案子，像过失致人死亡这样的案件，自己就定了，收点钱就放人，根本不用上报检察院，给检察院添麻烦，更劳烦不着法院。3.在这里，人命案都按交通肇事案处理，只要肇事方赔了钱，受害方不追究就没事了，就是说没有用钱办不成的事，根本没有什么国法。

本报记者　宫玺峰